“蟛蛴酱”这东西,年纪小的懂得人不多了,吃到的就更少了。但是还常常有海外华裔返乡却念念不忘它,要家乡亲人设法弄一点品尝,品尝过瘾后,还特地交待密封几罐带走,让旅居异乡亲朋都能有幸吃到家乡的味道,满足思乡情思。
“蟛蛴酱”顾名思义,就是一种称之为“蟛蛴”的动物做成的酱。 什么叫蟛蛴?长什么模样?成长地在哪?如何捕捉?加工起来有那些讲究?怎样食用最佳?一系列的问题都很有说头了。
福州方言歌谣唱道:姨姨姨姨,鸭蛋煎蟛蛴,今天随你吃,明天勿要笠(方言音为“莅临”的“笠”,就是“来”的意思,证实了古汉语在闽方言中的保留)。旧社会,已婚女子添了小孩,往往将自己的妹妹叫来帮忙带孩子,懵懵懂懂的孩子喜欢用这童谣羞恼姨姨,享受快乐。据说早先的福州地理情况是除城里外,处处港道河汊遍布,周野良田湿地环匝,野生的蟛蛴繁殖速度极快,人们用各式各样的方式捕捉,我小时就经常邀三五光屁股玩伴前往捕钓,收获颇丰。
蟛蛴形类螃蟹,有玛瑙色与黑青色两种,但个小无肉,不能单独蒸食。古人云:“勿把螃蟹当蟛蛴”,往往要借助其他食物勉为菜肴。最常见的做法就是加工成蟛蛴酱作为下饭调料,或蘸其他小菜食用。我父亲是个悭吝人,这种不掏腰包的生产品是他的最爱,经常鼓励我为国为家着想,艰苦奋斗,自力更生,丰衣足食。还得意地说道:“比酱油好吃多了,而且还便宜多了!”后半句底气有点不足。
加工蟛蛴酱是有个工艺过程的。记得我把捕捉(我是用生肉丁系在黑色缝衣线上绑在竹竿上垂钓的)回来的蟛蛴倒在高脚木桶里,放一点点水让蟛蛴饿几天,排尽屎尿,这样碾磨出来的蟛蛴酱才没有苦味。有民谣唱“蟛蛴煮饭给儿吃”,就是在浅水中吐排粪便的蟛蛴的小嘴和肚脐眼会冒泡,宛如母亲给孩子煮粥时锅盖周沿扑哧扑哧的.冒泡。然后母亲将蟛蛴洗干净,放进一口陶饭钵头里,铲一大勺食盐搅拌后腌制一周,加入酿酒余下的酒糟,再搅拌后就可碾磨了。碾磨的劳务自然归我。哦,忘了交代,还要把姜块切细混合在蟛蛴中。碾磨不是一蹴而就,要碾磨几遍,这样做出来的蟛蛴酱才细润好吃。
碾磨蟛蛴作酱,是个极享受的过程,不单是一种成就感,更关键的就是运动中深呼吸那个沁人心脾、回肠荡气的香。他人食用蟛蛴酱香,那才是不劳而获的闲者快意了,故方言有“跟食海蜇一样”简单痛快的说法。蟛蛴酱蘸海蜇头,现在的福州人光听人家提到这饮食心法,就馋虫上来了。今天你到酒店一般点菜不敢点海蜇头,不像我们当年,家家瓮里都有沁出盐精的海蜇皮、海蜇头和蟛蛴酱,那东西可便宜了,是平头百姓的最不起眼的家常小菜。有钱人家早饭时桌面有珠蚶、肉松和金华火腿片。摆上海蜇皮怕遭爽于膏粱者一哂。
我算是我外公心目中诸儿孙最会读书的,所以外公对我疼爱有加。一天外公回到家,从尼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一个荷叶裹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切细的卤味猪头肉。外公向我母亲要了一碟蟛蛴酱,又要我母亲加一双筷子,招呼我吃一块猪头肉,还要我蘸着酱吃。哇,这般好吃!我问外公今天的蟛蛴酱为什么比平时的好吃呢?呷了一口福建老酒的外公告诉我,这蟛蛴酱你妈加了高粱并洒上一点白糖,所以味道特别好。我今天略懂一点美食文化,可能跟这言传身教、潜移默化有关。可惜我不是投胎钟鸣鼎食人家,不然以我的潜质,我想我会了解得更多,会给我可爱的读者更多的美味描摹,可惜了,文章结尾我只能对我的读者说一声对不起的歉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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