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净土》原文】
在秋天
有一个国度是蓝色*的
路上,落满蓝莹莹的鸟
和叶片
所有枯萎的纸币
都在空中飘飞
前边很亮
太阳紧抵着帽沿
前边是没有的
有时能听见叮叮冬冬
的雪片
我车上的标志
将在那里脱落
【顾城《净土》赏读】
“净土”是佛家的语汇,但俗界也可用的。武断地将它定为宗教意识,并继之作出嘲讽神态的人,大约是连净化欲|望也未形成的蒙昧家。
人类对“净土”的追求晚于对“乐土”的追求。而“乐土”的含义是偏于物质财富的。《诗经·硕鼠》中的那位逃亡劳动者,对“乐土”的理解很简单——确保 “我黍”、“我粟”的所有权。后来,社会对“乐土”的胃口越来越高,至今天则体现于高级饭店、高级游乐场、高级迪斯科舞厅了。
说也怪,世上总有人在追求着“净土”。而且,这些追求者中不乏“乐土”的占有者和宠儿,第一位要推那个罗卫国的净饭王子——释迦牟尼氏了。他本可以在享乐层、物质层社会中无忌地为自己的感官寻求各种刺激——因为他无论如何也算得上“首先富起来的人”。但是,他偏偏出走,偏偏去受难,偏偏去寻求解脱苦难之“法”。看来,他比任何人都早地看出了“物”和“物欲”交相敲击出来的嚣响,未必是人类的福音,故而他是先哲。
人类走向未来的幸福王国,必须同时启动两个车轮 ——创造和净化,在创造越来越多的“物”时,应同时涤去“物欲”在他肌体上的尘垢。诗人顾城,没有去做“乐土”的“酒吧歌者”,没有去做“物欲”的谱曲家,他做的是另外的事——在“物欲”的扬尘上洒下一股清凉而洁净的水,他告诉我们“物欲”表演场之外还有另一处“净土”,足可以使我们的灵魂在淡净中呈现出另一种充实。
那里永驻着“秋天”,天高地广,色*调是蓝色*的。这个“国度是蓝色*的/路上/落满蓝莹莹的鸟和叶片”……蓝色*大海和天空及其构成的永恒的色*调,是动与静两种存在绝妙综合体的色*调,也是《净土》这首诗的色*调。只有在这样的大海边、天空下,人们才能使自己的灵魂飞升进永恒之境,才能以微微的哂笑去看“所有枯萎的纸币/都在空中飘飞”……
将生命汇进事业,可以达到忘我境界;将思维融进永恒,可以达到“无我”境界,“我车上的标志/将在那里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