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的诗被称为诗史,是我国现实主义诗歌的巅峰。这些伟大的作品背后,是一颗伟大的心灵,一种博大的情怀。
忧国忧民是杜甫诗作的一大特征。这种风格不仅是乱世的产物,更是诗人伟大人格的体现——自觉不自觉地站在国家与人民的立场,心忧国家,心系民众,同情百姓的苦难遭遇,一颗挽救社会的心在剧烈跳动,一种帮助人民摆脱沉重枷锁的激情在涌动。长安十年,历尽坎坷,杜甫仍旧不愿彻底放下自己的雄心,那颗渴望救黎民于水火的诚心。这些因忧国忧民而兴起的满腔热忱,形成现实主义诗歌创作的力量源泉,这种从政的热情,在屡遭冰霜之后,代作“诗史”创作的雏形。
把诗人从政的愿望转化为批判揭露黑暗现实正是当时的腐朽社会。这种沉闷的黑暗,催生了一位政客从政救国救民的理想,但同时,它一次又一次戏弄着一位诗人。如果腐朽的力量只是作用于黎民,那它将催生一代救世名臣,可悲的是它竟摧毁了一位救世之臣,那么,它将催生了它所摧毁不了的一代诗人。长安十年,个人的凄凉际遇,与黎民的苦难交际交融,孕育出了现实主义的巅峰之作,这份情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创作的灵感源泉。
闲坐岩石,穿倚翠竹,仰望晴空,身绕清风,一个逍遥的诗人。观杜甫。
叹抉择。杜甫一生都十分矛盾,一方面羡慕自由的“江海人士”,一方面又想在长安谋得一个官职,他怀念李白,羡慕李白还继续着那种豪放的生活,而他自己却不得不跟这种生活告别。人的一生最难战胜的就是自己,一颗心,两个方向,双方的拉扯令自己痛苦,然而自己无奈。转看自身,心中那份藏匿许久的童稚想有一片游玩的天地,然而“前程”二字却牵着握笔的双手遨游在书海,无奈,惟独在桌角深刻“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
叹仕途。上帝以胃口为诱饵将一颗颗飘荡的心领入曲折坎坷的生活路。在矛盾中杜甫踏上仕途,跌跌荡荡,起起浮浮,忠的呈现似乎注定要以奸来陪衬,阴谋笼罩的朝廷怎容得下杜甫这种的儒生,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打击,杜甫一生仕途坎坷。愤!愤奸臣,这不是一个人人格上的悲哀,而是当时社会的悲哀,甚至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叹诗才。“诗圣”杜甫用其一生造就“诗史”,他写“绝”了唐诗,也写“完”了唐诗。他之后的诗韵格律,最终都以他的诗篇为金科玉律,“三吏”、“三别”、《兵车行》、《丽人行》、《北征》,他的律诗千秋无匹。当杜甫二字成为教科书上的常客,当稚嫩的童音将杜甫的诗读入空际,心中的那份赞叹无法压抑。
叹人格。一首首坚硬的诗源于一个伟大的人格,一双脚触摸这片曾经流血的土地,一双眼看尽战乱的残酷,人生的悲凉,一对耳听尽人间的哀哭,这一切筑成的是杜甫的人格,他将这份内心的震撼扬于诗中,摇动了封建这座堡垒,将民愤、民怨、民饥、民寒诉说。
独坐孤石,心立坚竹,俯瞰尘世,写尽悲苦,满心愁绪的诗人。读杜甫。
今天,怀着朝圣的心态,我来到了杜甫的故乡巩义。原定今天下午3点从开封出发,下午5点到巩义。但是由于开封与我心中的开封存在些许差异,所以决定提前离开。8点先乘火车到郑州,停留半小时后转车去巩义。
巩义要去两个地方:一个是康百万庄园,另一个是杜甫陵园。其实还有一个地方是杜甫故里。但是那里是开发后的旅游景点,想必不会缺少香火。相比而言,陵园中的杜甫会更加需要人们的安慰。
独自旅行,比较随性。我偏爱徒步,因为怕坐车会错过很多不为人知的角落。从康百万庄园出来,直接沿路上山,一路上全是嵌在山崖里的民居。已经风化多年的木头门周围是掉渣的土墙,不时有几个人从门里出来,用穴居人的目光目送着我走向山上。
途径一个小时,终于在半山腰找到了杜甫陵园。杜甫墓与我之前看到的那些汉墓大小差不多,与他们不同的是这里有人收门票。陵园里边在建的是杜甫祠堂还有类似博物馆之类的东西,目前仅仅是完成了搭建,里边什么也没有。整个园林地处半山腰,十分安静。杜甫的坟冢前有一尊康熙年间的石碑,上边刻着:唐杜少陵先生之墓。坟冢周围杂草重生,好像是在诉说着这位唐朝诗人的多舛命运。
提到诗人,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是李白。没错,李白在很多人心中,已经成为了唐诗的代名词。余光中先生曾评价李白说:酒入豪肠 ,七分酿成了月光 ,还有三分啸成剑气,秀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不光是当代人这么评价他,就连同在唐朝的杜甫都不禁赞叹道:昔年有狂客,号尔谪仙人。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在我看来,李白的地位之高,常常令人望尘莫及。他高的圣洁,甚至高的有些飘渺。令人叹为观止,甚至令人不敢触碰。相比于李白,杜甫则显得更为平易,更为亲民。他的诗歌,被人们成为诗史,多是当时的社会写实。也因此,读杜甫比读李白,我们能更加感受到亲和力,同时也更能看清杜甫漂泊后半生的惨淡命运。
杜甫字子美,与李白同为唐代诗坛上的两个巨人。唐代是中国农业文明发展的顶峰,而盛唐又是唐代的尖顶。安史之乱是唐代由盛转衰的分界线。因而也是中华农业文明由盛转衰的分界线。这条分界线,把这两个巨人分隔在山顶的两侧:李白站在往上走的一侧,头是仰着的,看到的是无尽的蓝天、悠悠的白云和翱翔的雄鹰,因而心胸开阔,歌声豪放;杜甫站在往下走的一侧,头是低着的,看到的是小径的崎岖、深沟的阴暗,因而忧心忡忡,歌声凄苦。李白是盛唐气象的标志,盛唐过去以后,他就凝固成一座无法攀登的危峰,使后人感到可望而不可及;杜甫是由盛唐转入中唐的代表,他从忠君爱国的立场出发,痛斥祸乱,关心人民,因而随着封
建秩序的日益强化,他成了后代诗人学习的楷模,成了我国古代影响最大的诗人。在唐朝,杜甫直到去世,也没有像李白那样名声大噪。正像他长眠于此的陵园,不为人所知,默默的躺在了半山腰上。
杜甫算中唐诗人,他一生五十九岁,将近四分之三的时间是在盛唐度过的。盛唐既是出狂人的时代,他又和李白、高适和岑参这样的狂人交往,也就不可能没有染上几分狂气。 如《望岳》中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又如《房兵曹胡马》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骁腾有如此,万里皆可横行。早年的这些诗句,展示出他不平凡的气度,表明他内心充溢着盛唐的浪漫精神。也正因为这样,当他中年身处窘境,体味炎凉的时候,他始终保持着正视现实的热情和突入时代的勇气。
安史之乱爆发时,杜甫已四十四岁。因为当时他没有什么名气,所以从安禄山的战火中逃了出来,投靠了唐肃宗。唐肃宗念他忠义,赐官于他。可杜甫的性格,是没法在当时的官场中立足的。不久他被贬,最后辞官,开始了晚年的流亡生活。
在古代,忠君也就是爱国,而忠君爱国,就要关心人民疾苦。杜甫的忠君爱国是真心实意的。即使自己名声坠落,也要为疾苦的百姓的登高一呼,不管君主如何对他,也要忠于唐王朝。他的一生踏踏实实,就是这么实践的。 儒家主张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杜甫则更进一步,不光是不得志,甚至连吃饭都成问题了,他还大声呵斥“独使至尊忧社稷,诸君何以答升平”当他看到衰败中的唐朝还在战争,在村里征召男丁的时候,他还要为百姓们哀歌: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壮丁被征发到西北边境去送死,这是多么惊心动魄的惨景啊! 在小农社会里,从来都重男轻女,然而杜甫却嘲笑讽刺似的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 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在安史之乱和以后的几年混战中,杜甫更是描绘了一幅幅老百姓求生无望求死无门的悲惨图像。尤其著名的就是杜甫的三吏三别。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 三个在前线打仗的儿子战死了两个,家里只剩下老两口,一个没一条完整的裙子而不敢出来见人的儿媳和一个吃奶的孙子。一家人活到了这份儿上,已经是够悲惨的了,可是来捉人的公差还不依不饶,非要带人去交差不可。万般无奈,逼得老妇人只好跟着走,到前线去给军队做饭。于是这一家人又经历了一场生死的诀别。当多少人在为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生离死别洒下同情的泪水时,杜甫却看到了石壕村里这对老夫妻的生死诀别。他们不善于吐露无法承受的悲哀,
只会默默地哭泣。因为杜甫和他们一样,都是弱者。
弱者与弱者还不同。老妇的弱是手无束鸡之力,然而杜甫还有一杆笔,还有他曾经的狂人胸怀。他还在为君所忧,为民所殇。在秋风掀掉他草屋房顶的时候,在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的时候,他居然还能想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土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杜甫一向如此,用自己从来都被苦难压扁的目光撑出一片树荫,苦苦地去为别人遮雨。直到自己走投无路了,杜甫还在《又呈吴朗》中写道: 堂前扑枣任西邻,无食无儿一妇人。不为困穷宁有此?只缘恐惧转须亲。即防远客虽多事,便插疏篱却甚真。已诉征求贫到骨,正思戎马泪沾巾。这个无食无儿的妇人,到杜甫门前来打枣充饥,只是一个秋天的事,诗人竟把她记住了。第二年,诗人把这所房子借给一个吴姓亲戚。还特意写这首诗叮嘱说:“不为困穷宁有此?只缘恐惧转须亲”,要不是穷得没办法,这妇人何至于稀罕这几个枣子?正因为她心怀恐惧,因此来打枣时一定要尽可能对她和蔼一些。这首诗算不上华丽,纯粹是一片真情。诗人用如此广大的心胸去关怀最底层的穷人时,他自己也正是一个无依无靠的穷人。三年后晚年的杜甫积劳成疾体弱多病,最终客死在湘江上的一条船里。
杜甫,应该是我们最为熟悉的唐代诗人。他的诗歌把社会现实与作者的日常生活紧密结合起来,达到思想内容与艺术的完美统一,也代表了唐代诗歌的最高成就,所以杜甫的诗歌被当代称为“史诗”《杜甫传》的作者冯至自幼热爱杜甫,无论在什么时期,他都没有停止对杜甫人生的思考。本文就是他在思考中的节选。
初到长安,杜甫漫游时代时的豪迈之情还未消逝,但与社会现实的接触渐多,豪迈之情也被一种心理矛盾渐渐替代。由于政治正显露出日趋腐化征象,杜甫这种矛盾心理也更加浓烈,心中的无奈也愈甚。经过这十年的磨砺,使他的诗风形成沉郁顿挫的风格。
安史之乱的开始,也标志着杜甫流亡生活的开始。这几年的流亡生活,也让杜甫更加贴近百姓,更加同情民间疾苦,使其是个充满忧国忧民的情怀,展现当时社会状态、政治形势,表达了人民的情绪与愿望。
当时的社会、政治环境毁了杜甫又成就了杜甫:毁了他的仕途和梦想,却成就了他的诗歌和他在中国诗坛中不可磨灭的地位,犹如凤凰涅盘般重生!从官宦世家的公子到为在长安谋职而不择手段的小吏;从周游四方的游士到内心矛盾的无奈诗人;从只为个人忙碌的士人到忧国忧民的沉郁诗人,杜甫一步步走向成功,一步步进入“诗圣”,一步步迈向人民,一步步走出内心困顿转而进入民生之境。杜甫,一位带有传奇色彩的爱国诗人,一位万方多难成就的诗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