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峰
等待了一冬的雪,终于化雪为雨。
春夜,喜雨!
没有风,春天的夜是寂静的。偶尔传来的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告诉人们,年的盛装舞步还没有结束,一簇簇烟花还不时在城市的夜的上空绽放、照亮;或许正赶上今天是周六,大街上的车辆并不多,一辆辆各式各样的汽车此刻却少了平日里的傲慢与急躁,犹如淑女一样,迟缓且又腼腆。正因为,这一场难得的雨,夜平添出几分宽容和深厚。
高高擎起的路灯次第开启她那一双双梦幻般的眼睛,给夜涂上了一抹抹淡淡的、而又不失瑰丽的眼影,让夜,真正成了温柔乡——一切的一切,都醉了;随了夜的步伐的行进,周遭皆失去了筋骨,言语止了,呼吸停了……
行道树,最先发傻。一棵棵或纤细或高大的树木,就那样举着几近皲裂的困顿的手臂,忘却了鼓掌。没有风,连树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的激动。
无数次,我欣赏过江南洇在宣纸上、笼罩在意境中的雨里水乡,却无法描绘眼前北方的被雨渲染的多情夜空。
我一手牵着女儿,妻一肩依着我,在画的夜中,在诗的雨里,就那样静静地走着走着……陶醉在夜雨的怀抱里。雨,似乎大了些。女儿挣脱我的手,在我和妻的前面撒着欢。本来今年,我告诉过女儿,我和要她一起堆一个比往年更大更漂亮的雪人的,可惜等了一冬,想不到一向忠诚憨厚的牛儿也会撒谎——这个无雪的春节,既定要成为女儿一年中最大的遗憾。想不到的是,刚一立春,雨就秉承了她多情的性格,急急慌慌地来了。
我讲故事给女儿:雪和雨是一对孪生姐妹,一个浪漫,一个多情;一个腼腆,一个大胆;一个生性喜静,一个生来性急。那雨,就是妹妹了,女儿说。我笑而不答,女儿也无暇顾及,在路灯的照耀下,不住地仰脸迎接着缕缕飘忽而下的银丝的纠缠。
妻看雨越来越大了,赶紧撑起一把天堂伞,我下意识地推开了。其实这时,伞是累赘、是羁绊,我要尽情享受这雨的爱抚、雨的滋润,干燥一冬的心,一如枝头的芽苞、蒙尘的路面、生痂的田野、迷茫的天空,是多么需要一场雨的洗礼呀!何况,这是一场怎样的春雨呀?!
当我们往家返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女儿显然没有睡意。我也像呷了一杯上等的雨前毛尖,兴奋不已,持久难消。抚抚洒满雨珠的衣服,心也是潮湿的。通体自内而外氤氲着一股温暖,一片感动。细细微微的雨声中洋溢着浓浓诗意。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躺在床上,我难以入眠,耳畔传来阵阵极遥远又极切近的是——诗圣那平平仄仄的吟咏和窗外那滴滴答答的歌唱……
春雨,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