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老师教导我们写作文,凡是有关母亲的,老师总是教我们用母亲的白发做话题,说什么“那是岁月的痕迹”、“白发是母亲辛劳的象征”、“母亲的白发是孩子成长的见证”。那时候还小,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而且,那时觉得妈妈很好看哦,一根白发也没有。小孩子的心总是天真无邪为了作文可以交差,我也不惜翻翻示范作文,抄上一两句类似的比喻句。回到家,我就埋怨妈妈:“妈,你怎么不长白发,害我作文都写不出东西来了,还得撒谎。”妈妈摇摇头说:“不是不长白发,而是没到时候。以后我长了满头白发,你就嫌我丑了。”尽管妈妈是这样说,但那时我是不相信漂亮的妈妈是会长白发的。
记忆中,那个妈妈一头乌发,身材高挑,一点肥胖的迹象也没有,不像有些阿姨,胖得像一只肉粽子。
十几年后,时间真是最好的洗涤剂,它居然把母亲头发的黑颜色一点一点地洗去了,母亲额前的一捋头发已经变白了,脑后也出现了几根银丝。可是白发还没有令我真正感觉到母亲老了。直到那天,她叫我陪她打羽毛球。
羽毛球是我的拿手好戏,而我的第一个羽毛球启蒙老师就是我的母亲。小学一年级,她就和我打羽毛球,从发球到接球,我的技术就是这样在和母亲的游戏中培训出来的。据她所说,她年轻的时候也擅长打羽毛球。可是,自我上了初中,就没有再和母亲打羽毛球了。一方面,她忙于做生意;另一方面,我也觉得自己长大了,不能再那么幼稚,缠着和妈妈游戏了。
然而那天,母亲却让我陪她打羽毛球。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也许,真正长大的人才真的会怀念,又也许,大学长期离家使我特别珍惜与家人共处的每一段时光吧。
羽毛球在我和母亲之间来回飞翔,球在母亲那一边一次又一次落地。我看着母亲缓慢地弯腰捡球,有点吃力的样子。我在想从前,扮演捡球的角色都是我。我尽量放轻拍球的力度,希望把球控制在母亲能接到的范围内,打得便有点不自然了,但我的心是愉快的,我感到自己长大了,能照顾母亲了,即便是这样一件小事。不知道,从前母亲和我打球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一种心情呢。
打了十来分钟,母亲已经满头是汗了,她中年发福的身材略显肥态,身手自然也不灵活了,示意休息一下。母亲用手背擦了汗,又拨了拨额前垂落的头发。
那一刻,我才真正注意到母亲的白发。那些白发星星点点地藏在母亲乌黑的头发里,不仔细竟看不到。看着母亲的白发,我居然没有想到那些老师教给我们的比喻句,只是想到了:母亲老了。
此后,我没有再刻意地用眼睛去看母亲的白发,因为那些白发不仅在我的视觉上起了作用,并且在我的心理上起了作用。母亲老了,昔日的青春美丽已不复存在,一个人老了会是怎么样的心境呢?或许她渴望回到年轻,她用念旧来回味年轻的岁月;或许她感慨岁月的无情。这些都是我根据母亲翻看旧相片时的表情所作的猜测。唯一我确定的是,从此以后,我的双手就是母亲的依靠,正如我小时候依赖母亲一样。
母亲日渐增多的白发是一根根连心绳,母亲在这一边,我在那一边,让我牵挂;母亲的白发是一支支织针,编织出一张感恩的网,母亲在外面,我在里面;母亲的白发是一道道痕迹,母亲走在岁月的前面,我走在后面。
我不能说我一定能报答母亲,使她的白发变得有价值,我只能默默地努力,使我的双手变得坚强有力,能成为母亲稳固的依靠。
一切的一切,不为别的,只为,母亲的白发,是我今生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