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快进幼儿园了,我才发现妻会象棋。但她棋艺和念小四的侄儿相当。两周前,女儿进了幼儿园,早上上班送去,下午下班接回。中午甚觉无聊,每天中午便和妻下一盘棋。
最初,我让她半边人马,她不能赢,几天后主动又拿掉我一门炮。但她老走瞎棋,总把车送我吃了,所以,再过几天,我一车一马她还是不能赢我。
只是,上回当得回乖,也就过了三四天吧,妻就练得小心了,非但不再落我马口,倒找个机会把我的车给兑了。我一匹马如何赢她,妻终于赢了。再两三天,我最好的战绩是和她下了一盘平棋。
赢的回数多了,妻也说胜之不武,就允许我添了一门炮。可半边人马她又抵敌不住了,五七步我已布成三子归边攻势,要么把她老帅将死,要么把她车马炮抽吃殆尽,终也是输。
这天中午,又摆棋盘。我照例留半边车马炮在棋盒,但妻一伸手,将棋盘上我那门炮扔回棋盒。我说,这我哪下得赢呢,说着就把那门炮捡回棋盘。“不行!”妻又将炮拿了下去。她怕我再拿回来,干脆把炮紧紧握在手里,不容商量说:“你先走!再不走我可先走了呵!”
我只有苦笑,说:“我走!我走还不行么?”
拱卒……跳马……出车。我也只好寄希望于对方一不小心送子给我吃了。但妻学精了,总是看好了再走,想好了再出,倒也曾把车送到我车路上来,但那是她寻求战略火并,我一吃她的车,她的马就把我的车踏了,我哪里敢拼,只好忍气吞声让过一边。一点破绽也寻不着,我泄气了,说,这不明摆着寡不敌众么,你让我怎么能赢?
妻说:“就你想赢,我不想赢?”
噫?我一想,真的啊。坐到棋盘边,谁不想赢?我一盘也不愿输,妻呢?她可输了那么多啊……
就在我走神之际,连出臭棋,车给妻的马喂进嘴里,马呢,被她用炮换了!我一看,再下什么呢,垂头丧气道:
“我认输了。”
妻不干:“老王还没死咋就说输?不行,我要报仇。我要杀你个片甲不留!”
我赖不过她,只好把棋再走下去。但别看我支士飞象挪老王尽下些闲棋,其实心存侥幸,希望妻一晕乎把车马放到我卒子面前……
却是异想天开。
妻还有双车一马,我则毫无还手之力。但她不急于就置我老王于死地,而是快乐地把我其余棋子一个一个吃掉。我不愿被她凌迟处死,故意给她制造将军的机会,而且是那种一将就死的机会,而且故意提醒她。但妻狡黠地说:“我水平不高,看不出这一步棋!”
最后,妻的马吃掉了我的中心士,我只剩一只孤士,再就老王。——形势如此:我支士是死,挪老王也是死,两个子一个也动不得了。
“嘿!”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嘲笑地朝妻摊了摊手:“谢谢你一不小心,还是留了个卫士给我老王陪葬!”
妻的目的在于羞辱敌人,但她没想到真的是一不小心就把我“凝”死,懊悔得在对面抓耳挠腮。“不行!你必须让我先杀掉这一只士!”她无赖地说。
“可是,亲爱的,”我耸了耸肩,“下一步棋该是我走,而我,你告诉我,我该怎样走呢?”
妻盯着棋盘看了良久,忽然,可爱地说:“这样!我准许你的士划我的马!”
什么!我指着她埋伏在我底线左象位上的那一只车说,士一让开,你的车不就直吃我的老王?
妻说:我不吃。她笑嘻嘻地举手发誓:我保证不吃。
她催促:快划呀!
这也真太无赖了。我迟疑一下,说,好吧,不就一只士吗,尽管让你吃掉好了,但是,可不许后悔!
妻吃吃地笑:不后悔。
我就把她的马给划了。如此一来,我的老王也就跟她在我象位上的那一只车会面了。要跟电脑下棋,这是自杀,无条件被判输棋。但妻意在杀我精光,真不吃我老王,却用另一只车把老王的最后一个卫士吃了。
你真不吃我老王?我盯着她问。
“我说过的嘛……”
我不待她把话说完,一伸手,用老王把她在我象位上的车给吃了!我亲了一口这只车:“抱歉!你不吃它,它就吃你!”
什么!什么!妻大喊大叫:老王也可以跑到象位去么?这也太不守游戏规则了吧!
我说:“这是一个愤怒的老王呀!你的车不守游戏规则,它当然也不守啦!”
妻一愣,说:“你赖!”
我顶道:谁先赖呢!
妻噎了噎。“好吧,算我理亏。”她审视一下棋盘上的形势,大声说:“但是,一个车我也可以把你将死!”
这小巧而顽皮的女人,把我的老王从象位拿回它的王位,还拍了拍它,这才提起她最后剩余的那一只车,往我老王这条线上一放:
“将!”
“死了吧!老将会面……”妻抚掌道。
但她话音未落,我一起手,用老王把这只车给吃了。
妻先是目瞪口呆,旋即反应过来,喊了声“好赖”,扑过来就夺那粒被我吃掉的棋子。
我把那只车举得高高的,说:“我哪里赖了?”
妻说:“老王不能过河!”
可是,既然你的车不吃我的老王,我的老王就要吃你的车;既然老王可以走到象位上去,当然也就可以过河。游戏,就要守游戏规则,游戏规则既然打破,我的老王就要过河吃你的车!
妻有点发呆,但显然已经被我的振振有词说服了。“你说得很对,”后来,她乖乖地松开了抓着我拿车的手。
“那么,”妻飞快地用她那并不跟我老王在一条线上的老帅,“咔”地吃掉我的老王,“看,这一盘棋最终还是我赢!”
这一回,轮到我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随后,我和妻笑成一摊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