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是个擦鞋匠,不过十来岁,却擦得一手好鞋。没有人记起海子是何时起开始当起了擦鞋匠。只是海子的所有行当——一张矮脚凳,一条破毛巾及一小瓶鞋油是他从一个年长的、蓄着满脸花胡须的老擦鞋匠收里花了15个先令买来的。其实人们不知道,当海子出生时,他的母亲已停止了呼吸。当他出于本能地吮吸着从母亲腕上汩汩流出的鲜红的血液时,他被好心人发现了并赶忙送去了镇上的孤儿院。在那里,度过了他乏味而又无可奈何的四五个年头,直到那些扭姿作态又自以为是的乡绅们宣布孤儿院是“无可救药”并停止捐助之后。孤儿院的光景很快就衰弱了。于是海子就靠擦鞋来维持生计,并且以其乖巧和出色的手艺招了一些熟客。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当海子替那些曾经捐助过孤儿院富有的乡绅擦鞋时,他总是会感到不自在。那些乡绅通常左手拄着一支或镂空雕花或是镶上金边的拐杖,右手则摆弄着比大拇指还要粗上一圈的雪茄,还不时拉拉帽檐,跺着脚以显示出不耐烦的模样,似乎在告诉周围的人说:“快点啊!还有一件大买卖在等着我呢!”但他们都对海子擦鞋的技艺感到满意。这一点,从他们从焊了铁扣的皮夹里慷慨地掏出一令或半美分及走路时把油亮乌黑的皮鞋踏得“格格”作响就可以看出。
至于小姐、太太们也多愿意让海子来擦鞋。其中一部分原因,得归功于海子那出色的手艺,更多的,则是她们身穿着旗袍,想在大街上展露自以为或白而修长或短而丰满“美腿”,而又不便对旁人说。
有了出于各种目的而让海子擦鞋的人来擦鞋,海子便也攒了些许的钱。但他依旧借鉴如故——每天只吃上面涂了一小块黄油的黑面包,喝上一小杯鲜牛奶。他攒的钱都用于买书了。自从在孤儿院里读了书、识了字,他便对书籍产生了狂热的着迷。在他八尺见方的小住处,他也执意要放上一拾米的小书柜,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书籍并标有目录和作者等资料。
那一天,天还蒙着。他便从床上爬起,带上工具出门了。他时常会去那些有同他般年纪相若的卖报孩子的街上招揽生意,因为人们卖报或多或少会有些零钱擦鞋。可当他走到还弥漫着薄雾的大街上时,却被一辆突如其来的马车撞倒了。冷清萧条的大街上,只有“得得”的马蹄声和叮咚作响的铃声渐渐远去。他扑倒在地上,痛苦又细微地呻吟着,终于倒在流淌着自己鲜血的血泊中,嘴角是到了铁锈般的味道,却是那样的熟悉而温暖。他走了,悄悄地离去了,化为紫色的灵魂飘荡在空中,不带走一丝的痛苦和悲伤。
当人们发现他时,雾早已散去,刺眼的阳光照得人们睁不开眼睛,也使得一片发白。
后来有人说,他不过是一个私生子罢了。
也有人说,他是邻镇上那个富有的乡绅所赶跑的妻子所生的儿子。
可又有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