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同学,那年你说你认识我
快毕业那年
我们像一群工蜂涌进考场
考取人生梦作坊的入场券
你拨开人丛从身后拍打我的肩部
一头乌发,刘海整齐
飘荡在一张圆圆的洋娃娃的脸上
冲出人群击打一个男生的肩部
那时节,花儿已经凋谢了
我木讷的忘记了言辞
忘记跟你打招呼
忘记说几句讨女孩子喜欢的话
噢,女孩,那时节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你也许认错了人
(也许我仅仅是与你认识的某位同学很相像)
也许仅仅在校际舞会上搭过讪
那算不得认识
但你的双眼充满了真诚
仿佛我的怀疑是庸人自扰
当着一个陌生男孩子的面
利用考前的十分钟
谈论人生,谈论医学与伦理学的关系
谈论李洋芬老师的女儿
和她的狮城(新加坡)朋友
谈论他们的解剖学造诣
谈论薛老师的孤傲
可他的医古文讲得不赖
个头不高,瞧不起中国的当代文字
喜欢外国的月亮和魏晋时的酒杯
但你更喜欢李老师
略显富态的老妪
你说她比之于一条河流
更像一位母亲
为一群刚入校的小女生讲解人体生理学
害得小女生的脸颊贴满了桃花瓣
噢,同学,十五年的别过
空气中弥散着郁金香与栀子花的馨香
那时我们多像一群童话里的小木偶
即使看过很多国外的书籍
也仅限于牵一下手
看一两次张曼玉,梁朝伟的电影
或者坐在渭河畔
听一个五十岁出头的老男人
苍劲忧伤的萨克斯
静静的渭河水
缓缓的流过韶华
那时我们衣着古旧
脱胎于世纪末的潮流
二十五元一双的廉价皮鞋
搭配不伦不类
蓝白相间的校服
做出一些荒诞而夸张的鬼脸
总结一些时令烹炙的段子
对面楼上的女孩
你们总是违抗宿舍女管理员的明文规定
熄灯很晚,动静很大
作为区别于安分的标记
遭到巡视者的严厉敲打和男孩们的
集体仰视
噢,同学,记得有一次期末考试
我们在食堂的餐桌上相遇
那时你天性活泼
一身青春的短装
首先开炮
问题尖锐
“听说A班的某君
昨夜跪在女生楼下整整一宿
双手捧着湿漉漉的黑玫瑰”
我似乎忘记
你是三楼三班的快乐女生
当然的女王
哦,同学,那时节你
率真,富有朝气
时刻占据男生议题的中心位置
我们激烈的交火
谈论关于你的种种传闻
显然捕风捉影
因为美丽
当然的明星
连你穿上白色的连衣裙
在公园里看书时的步调
也被男生们集体的模仿
作为猫步的经典,几乎与
墙壁上的玛丽莲.梦露齐名
那时节我们总结着爱情的十大要诀
算是一种浅浅的人生经验
反复的强调,小心地温习
大胆的求证,严谨的推敲
失败,狂喜,失落,颓丧
噢,同学,那时你美丽
住在对面的楼上
当然的窈窕淑女
而我,一个沉默已久的人
一个在男生堆里毫不出彩的人
喜欢读些浪漫的书籍
手捧海涅与叶赛宁的书
在十月一日的公园里朗读过
林徽因的《你是人间四月天》
席慕容的《青春》和拜伦的《唐璜》片段
那时你坐在女生方队中
像幽暗中的一抹鲜亮的花束
你投来的目光
更像是一种鼓励
我是一个木讷的孩子
戴着深度的眼镜
老爱在雨后的学校花园
双手捧着马尔克斯或者小仲马的书籍
人们说我走火入魔
不走正道,迟早会被历史唾弃
我还是个小人物
但在你的眼里
我出色,沉稳,优秀
噢,同学,记得毕业的那场舞会
我躲在昏暗的角落里
表情尴尬,羞涩
活像一棵青年的橡树
高大,结实,神秘
是你热情地伸出手臂
发出邀请
我注意到它光滑,圆润
如同大理石般的健康,结实
透射着青春的光彩
你舞得热辣
让我一再的犯错
踩着你的脚尖
不经意的尖叫
伤害了我
卑微的自尊
额角上的汗珠
暴露了我所有的缺点
农村来的孩子
逃离舞池时的窘迫与陌生感
即使你拍打我的肩部
我依然感到陌生
十五年后的今天
依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