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长久地坐在公园的石板上
没错,就是这块积雪很厚的石板
它的冰凉和坚硬可能蕴藏了一百年,和我融为一体
遗忘中的骨肉和骨肉中的遗忘融为一体
这些积雪,天赐的纯洁和她的幻灭融为一体
石板从许多故事中突兀而来,汹涌而来
所有暗礁都只能是我自己
孩子们在玩雪,欢天喜地
他们的剪影透彻,扁平,没有杂质
我多想捉住其中的一个,把她搂在怀里
然后给她讲一个昏天黑地的故事
他们中的一个,突然笑得异常诡异
我立刻缩成一团,比雪球更加白痴
怎么也摸不到自己的脑壳在哪里
我咨询过喇嘛、教授和先知
但一切都成了问题,越来越纷乱
一位刚刚怀孕的女人,有着蒙娜丽莎的表情
轻声对我说:
“孩子,去理一下头发吧。”
(我这才感觉到我仍然活着!)
在一家理发店外,我深深地凝视了一下冬日的太阳
而太阳似乎在热爱中绝望
我又环顾了一下周围——
这个丈二和尚的城市
这个连受精卵都会悲哀的城市
伴随我的遗忘,慢慢舒展,轻拿轻放……
理发师反复问我剪什么发型
我说我喜欢光,佛光的光,光秃秃的光
我说我喜欢!我喜欢!喜欢被喜欢!
我的泪水突然奔涌,狠狠地流,像洪水灭世一样流
镜子里那个模糊的自己
那个几乎崩溃的家伙
为什么如此陌生,又如此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