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几岁,记不得了
似乎蚕豆苗高我一头
成群的小伙伴在地里疯
才露头的豆荚,有些涩口
我和邻家的伢子
就躲在紫色的蚕豆花下
偷笑,隔着豆梗打着手势
任你在陇上四处呼喊
悠长而苍老的声音
一遍遍,将我唤成毛头小伙
蛋汁,在炙热的搪瓷水瓢里一转
火候恰好,烙成了一张薄皮儿
猪肉韭菜馅,包得圆鼓鼓的
得多大的花费啊,那个年代
知道我爱吃煮的,撒上葱花,香
你静坐一旁,瞅着我的馋相
皱纹里,舒展着热腾腾的甜
你咋不尝尝,好鲜
你说,这个月吃素,沾不得荤
我傻傻的,偏偏也就信了,
埋着头,狼吞虎咽着你滚烫的慈祥
大小的针、顶针、钩针
线坨、锥子、剪刀、老花镜
各式的布头,尺寸不一的鞋样
堆积,散发着古老而浓郁的香味
簸箕搁在你羸弱的膝上
沿上,被你枯瘦的手磨得溜光
在那个日照亮堂的午后
你接过我替你穿好的针线
在花白的额头划了几下
使劲扎入鞋底,然后
从我一生的记忆里穿过
带我去看外公,那年春天
穿着你做的小布鞋,真软和
还有好远啊,我实在走不动了
你笑了:追上前面的小麻雀,就到了
我欢快的跑啊,跑啊
小麻雀飞一阵停一阵,总在前头
宝塔草一片一片,落在身后
你老了,哪里赶得上啊
那会儿,你朝着迎面的风唤我
现如今,我隔着堰垱的土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