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什么是西安人,你去看足球比赛。而要看足球比赛,最好看陕西国力对江苏加佳的那场。这比赛一年两场,一场在南京,一场在西安。
西安是十三朝古都,南京是六朝古都。冲国这一南一北两个文化古都,每一次相撞,球迷们都会生出许多事端来。南京人踏歌而来,那歌曰:“六被绮#成旧梦,石头城下月如钩。”西安人的歌声更粗犷一点,那歌曰:“长安自古帝王都”,日:“秦地古来乃称虎狼之邦。”裁判的哨子一响,球迷们便开启嗤嗤响的汽水瓶子从四周的看台砸向绿茵场,小喇叭吹得能震破人的耳膜。输不起,南京人输不起,西安人也输不起,都在保级的边缘苦苦挣扎,都面临被淘汰出局的局面。如果被淘汰出局,那就没有个玩的了。
我不算球迷,但是我也常去球场上凑凑热闹,那扔向裁判的铺天盖地的汽水瓶子,有时也有我的一个。通常,扔完汽水瓶子之后,或者走出绿茵场那伤心之地之后,我常常会扪心自问,我这是何苦?面对中国足球这个扶不起的阿斗,面对陕西国力这个看不见一点前途的球队,我何苦要浪费自己的感情。
俗话说:“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后来我想明白这件事情了。这其实是文化古都的遗老遗少们的一种病态心理。于南京人,是如此,于西安人,更是如此。
两千年前,西安就是与古罗马城并称的世界级的大都市,而两百年前,上海仅仅是黄河边一个倭寇出没的小小渔村,而二十年前,深圳仅仅是边境上一个荒凉小镇,然而,皇历翻到今天,在上海和深圳这两个庞大的经济动物面前,西安有一种被淘汰出局的感觉,有一种被搁浅在侧的感觉。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这是事实摆在那里。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来说,西安人的工资,相当于深圳人的五分之一,上海人的三分之一。我这里还说的是在岗人员,如果拿西安的下岗工人的收入和南方的“百万才算富起来”的个体户来比,那更是乞丐和龙王相比了。支撑起囊中羞涩的西安人那高贵的头颅的,也许唯一只剩下了一种想法,那就是鲁迅先生所说的“老子当年曾经阔过。”
西安人是再也输不起了,再输就要被淘汰出局。这就是足球场上,这座古都的遗老遗少们,脑子里闪烁着昨日的光荣和辉煌,眼睛里闪烁着面临淘汰出局的恐怖,向绿菌场上雨点般扔去汽水瓶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