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况味还没来得及细细领略,就被一场慌张、冒失的大雪断然了结。
晨起,呵着冷气找羽绒衫的时候,才发现,衣橱里长长短短的风衣、厚厚薄薄的秋的衣裳,它们甚至还未感受过我的体温,就又被打入了冷宫。像秋的花朵,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被一场性急的雪草草冷藏。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得似乎过于盛情,也过于急迫了些,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雪天出门的不便,立刻体现出来。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路上,心里盘算着上班时间,脚下却快不得,稍不留神就有摔倒的危险。寒风暴雪里等公交,尤其是件为难的事,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再等还不来,望眼欲穿之际,它终于姗姗地来了,但那挤得黑压压的车厢,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气馁。在原先的小城待得久了,习惯了一种闲适、雍容的出行姿态,这样的拼命与仓皇,多少有些不屑。
看看漫天飞舞的雪,再看看狼藉、泥泞的路面,想想上班路途的遥远,步行的念头只一闪便熄灭了。然而,这样恶劣的天气,出租车比雪天卖断货的蔬菜还要紧俏,看看沿路庞大的等车队伍,就知道要想在附近截到一辆出租,简直是件比买彩中奖还要撞运气的事情。
一步三回头,我且走且顾盼,不时有车从身旁飞驰而过,雪水自轮下八字形溅开,惹得两旁的路人惊恐地跳起来,反应稍慢的,躲闪不及,溅了一身的污水,气恼地对着汽车的背影骂:“开慢点会死啊!”然而,路况这么差,司机的耐性显著下降,照样一路飞奔,溅起一路壮观的水花和谩骂。
雪地里行走,岂止是要防着脚下和过往的车辆,还要有眼观六路的本事,处处都布着机关!走在树下,猝不及防,叶上囤不住的积雪,不早不晚,刚巧落下,直拍头顶。隔着雨伞,伤是伤不着,多少像是无端遭了当头一棒,好一阵心悸!
走出长长的一段路,终于截获一辆出租,一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心总算落地。车还没掉过头来,却又被另一女子急急拦住,征询似的问能否捎上她,好在只有一小截路分道,能予人方便,为什么不呢?那女子感激地上车,电话不停地响,该是个老师吧,上课的预备铃已经打过,她还在路上。到了岔路口,我让司机先送她,她的时间比我重要,尽管,我比她路近,那女子更是过意不去,抢着付了车钱。一念之慈,犹如冬日暖阳,至少,融化了两个人心头的冰雪。
到了办公室,打电话给家乡友人,问家里可曾下雪,她说下了,但不大。我长叹一声,说这里好大雪,还不等我诉起途中的种种苦,她已经欢喜地叫起来,真的吗?雪有多大?积得厚不厚?下雪真好啊!这才发现,这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予我的,除了困扰,已不再有孩童般简单的欢喜。
大大小小的学生,陆续放了假,冰天雪地的,没有人可以确保孩子们安然无恙,只能把他们还给各自的家庭;公务人员也从文山会海里走出来,扫地的扫地,铲雪的铲雪,所有的大规划和小盘算,都暂时让位于这场突如其来的雪;出租车司机一刻不停地在路上奔波,早上出门吃的饭,到了晚上,还在外面饥肠辘辘地转,怎么都跑不到家,这个乘客下了,那个又上来了,没有喘息的机会。一天下来,饿是饿了,累也累了,话却暖人:天黑了,我总不能看着人家大雪里站着不管吧?
温言一句三冬暖啊!
人类,在一种突然变化的自然面前,显得那么慌张,那么局促,那么无奈,然而,行动却又是那样自觉地趋向一致。是啊,寒流当前,还有什么,比温情更重要?暴雪当前,还有什么,比平安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