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旧事散文

时间:2021-08-31

  毕业那年的端午是个特别热闹且又有趣的节日,至今尚记忆尤新。

端午旧事散文

  那是一九八九年的端午节前,当时的热闹不仅仅是因为过节,更热闹的是整个社会都陷在一种让人憔虑的不同寻常的骚动中,连我们那个小县城也波及到了,这当中的故事,由于种种不可言说的原因,在这里不方便提起,只是那一次我与卷毛一起在放了晚学后骑自行车到县城里去看热闹,回校后却挨了校长极严厉的一顿批评。两个极普通的学生,却惊动了校长亲自出面来作批评,想必事情的性质总是有些严重的。

  更令人难忘的热闹还是在第二天晚上,在阿光的家里。那一晚我们差不多聚集了十三四个同学,到阿光家里去闹端午。平常只听说有人闹元宵或闹新房的,尚未听说闹端午,但那一晚我们却着实闹了个一夜无眠,真有点“难忘今宵”的意味。

  端午节在一年之中可算是大的节日,亲朋好友之间兴奉着窜门送礼,送的东西除了商店里买的绿豆糕,大多却都是些自制的土产,通常有茶叶蛋、粽子、油炸麦花儿等。阿光家在城里有好几户亲戚,窜门时需要很多这样的土产,而阿光的母亲一直在城里卖水果,特别是碰上节日前后,又正是生意旺盛的时候,所以不曾回来,家里的事情均由他父亲打理。于是阿光在数天之前就约好了一帮子亲近的同学,约定在某一天的晚上到他家里去过端午,并帮他制作那些送人的物事。

  那一天放学的铃声一响,我们几乎来不及整理课桌上的文具,便纠集了约好的同学,骑上自行车浩浩荡荡地直奔阿光家里去吃晚饭。阿光家离校约十里路程,平时去他家蹭饭吃也是常有的事,他父亲也仿佛摸透了我们的习性,每当星期六的中午便会多烧上一两个人的饭,以防我们这些不束之客的不期而至。但是像那天这样阵势浩大的情况还是从来没有过的,好在事前有约,家里略有筹备。当晚,在满满的一桌菜的边上围了满满的一圈人,也不分座位,只顾见缝插针地坐着挨着,风卷残云般地争抢桌上的食物。相比于学校里那清汤寡水的伙食,这里真算得上是进“大补”了。所以顷刻之间便杯盘清底,桌上一片狼籍了。

  晚饭后的任务是十分艰巨的,要包二十斤米的粽子,还要把一大桶面粉炸成麦花儿。阿光的父亲已事先请了阿光同村的姑姑来帮忙包粽子,她在自己家里吃了晚饭就早早地过来了。米和粽叶是早就洗好了的,所以当我们还在饭桌上争抢的时候,她就开始动手了。但她的脸上一直神色疑重,郁郁不欢,向阿光打听后,方知她儿子在外地念大学,是学校里的学生会主席,这一次他也被卷进了那股骚动的浪潮里,近日又突然与家里失去了联系,因此家人十分担心。于是所有的同学在放下碗筷后就都围在了她的周围,一边七嘴八舌地安慰她,一边也拿起粽叶和米,装模作样地学着包粽子。但包粽子毕竟是很有点技术性的家务活,学起来没那么容易,众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了几个没脸没角的丑疙瘩出来,还弄得地上到处都是撒落的米粒。看着同学们费力制造出来的丑物和一脸的狼狈相,姑姑终于也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相比之下做麦花儿就简单多了。这麦花大概是我们家乡较有特色的风味食品吧,原料是面粉,跟做面条一样,先是和面,但不能太湿,还得加上点酵母,然后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面皮,再剪成一块块两寸见方的小方块,对角叠成三角形,且用剪刀在折叠的斜边上裁成一条条细细的条儿,仅在最后的尖角上留下很小的一角,再小心地分开细条儿中间的叠缝,做成一个个的小圈圈,有规则地排列后,就做成了一朵玲珑别致的面花儿了。但那形状与其说象花,倒不如说更象一只开屏了小孔雀,层叠的小圈是它展开的屏,留着的那个角就它俏丽的头,有细心的人用麦杆儿在那头上去点出一个圆圆的眼睛,那雀儿便越发地活灵活现了,所以有的地方也称麦花儿为雀果。

  阿光的父亲收拾完碗筷锅盘,再把一锅茶叶蛋搁在煤饼炉子上后就动手和面了,揉好第一团面粉,就交给我们这帮同学去一展身手。

  卷毛是我们这帮人中最高大的一个,擀面皮的工作当然交给他了。他一个人占了桌子的一面,双手拿着面杖在桌面上奋力地推拿,桌子的其余三面都围满了从粽子那边转移过来的人,一个个都吵吵嚷嚷,喋喋不休,有的在给卷毛加油,有的则是在开着玩笑嘲弄他。姑姑的身边只留下可儿和树苗等几个女同学还在陪伴她了。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欢声笑语,并隐隐地回漾着面粉和粽叶那奇特的幽香。

  眼看着第一张面皮在卷毛的大汗淋漓中快要成功了,于是在桌子的旁边用长条凳支起圆圆的竹匾,一干人都到那边去做自己的创造去了。而这边,阿光的父亲继续和面,卷毛则继续艰巨地擀他的面皮。

  考虑到姑姑的心事,在她完成了粽子并装在锅里替下已经煮好的茶叶蛋后,便叫她先回家去了,于是家里就完全成了我们的天下了。至于阿光的父亲,我们是不怕他的。大家一边操作,一边吵闹地讨论一些随意的话题,诸如即将面临的毕业考试,毕业后各自的打算,也发一些对就要结束的学校生活的感慨,偶尔也提到那场正闹得如火如荼的风潮。终之,各人的嘴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觉着疲倦。阿光那刚满六岁的妹妹铃儿,看着这帮子不很熟悉的哥哥姐姐们在自己家里兴高采烈而又有些肆无忌惮的闹腾,只能捏着一小块软软的湿面粉,站在边上一直地笑。

  第一个竹匾上已经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做好的麦花儿,可接下去还有最后一道工序——下油锅,我与星星自告奋勇地承担了这个有点困难又有点危险的工作,因为炸麦花是要准确地撑握住火候的,炸的时间短了,面粉里面没炸透,吃起来就不松脆,但时间过了又容易烧焦,那样脆是脆了,但满嘴的焦苦味会让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变成一堆废品。至于危险,那就是热油锅要是不小心淋入一滴水就会爆溅起来,沸腾的油溅到身上或脸上的后果那是可想而知的。

  四眼炬的名字与火占着边,所以大家一至通过把烧火的任务交给他,说起来他也确实是个烧火的高手,从头到尾都烧得那么旺,熊熊的火在灶膛里“啪”“啪”作响,把他冒汗的脸膛映衬得红彤彤的,那殷殷的红色还在他脸上不停地跳跃。

  随着锅里油的沸腾,原先荡漾在屋子里的面粉和粽叶的香味被渐渐地驱散了,换之而来的是浓浓的油烟味和面粉油炸后的焦香,我和星星在热油的烘焖之下也汗流满面了。也就在油香弥散满屋的时候,第一锅炸好的麦花出锅了,黄焦焦的麦花儿放在篮子里滋滋地冒着油泡。这下子屋子里的人们真如锅里的油一样地沸起来了,纷纷丢下手中的面粉,争先恐后地去争抢这第一锅尚且有些烫手的麦花儿,一个劲地往嘴里塞,两排牙齿奋力地咬嚼着,赞叹显然已顾不上了,只发出“唔”“唔”的声音,再就是不住地点头。

  刚开始的几锅总是留存不住,统统填进了大家的肚子里,但慢慢地也终于吃得饱了,甚至于有些撑了,有人开始用手揉肚子了,于是便各归各位去继续刚才的工作。

  也不知到底换了多少次竹匾,总之一直忙碌到夜深人静时才算完成了。

  时间已过了午夜。可儿家住在阿光的邻村,由于这里人多不便,她就带着树苗等几个女同学,由两个男生打着手电筒护送着回去了。

  送去的同学回来时,我和星星也炸完了最后的一锅麦花。阿光的父亲和铃儿已经上楼去睡了,但我们一帮人尚觉得意犹未尽,一丝睡意都没有。小凉帽说:“我看干脆玩到天亮算了”!大家都说“好”!于是我们就打牌,当然不赌钱的,但玩得比赌钱还要较真,阿光家的灯也因此亮了整整一夜。

  在不知不觉中,屋外的天光已经大亮了,东边的天际早就浮上了一大片鱼鳞似的晴云。阿光的父亲早早地起来催促我们吃早饭,那天的早餐真可谓丰富多彩,除了当晚制作的茶叶蛋、粽子和麦花儿外,更有他们家酿的芳香诱人的甜酒浆,那酒浆甘甜香醇,沁人心腑,即使熬夜后也令人胃口大开,于是大家胡乱地在水龙头上抹了一把脸,各自满满地吃了一碗甜酒浆,然后才含着满口的酒香,眨着红红的眼睛骑车回学校去了……

  如今又值端午将至之际,但此时的我却一个人漂泊在遥远的异乡。站在芳草萋萋的山坡上,绵绵的细雨淅淅沥沥地飘撒着晚春嫩嫩的清凉,同时也淋湿了弧独怀旧的心绪。眼前虽有鸟鸣春涧、轻雾饶山的景色,但内心总存着一丝淡淡的落寞,不经意间,便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个热闹而愉快的端午节,以及那些曾经同欢的人们,浮在眼前的满是一张张略显稚气却充满朝气的年少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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