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时节忆亡母
又是一年端午节,每逢佳节倍思亲。
这几年,每当临近端午时就会不期而然地想起已经去了天堂的母亲。回忆的碎片常常将我带回到那久远的年代,特别让人难以忘却的是当年过端午的一些往事。
母亲在世时算得上是裹棕子的高手,她裹的棕子可不是传统的三角形,是典型的江南美食——嘉兴肉棕的式样。过去,苏北人习惯将江南人叫“蛮子”,因此,庄上人都把母亲裹的棕子叫“蛮棕子”,同时又因为那种棕子的形状像一个圆柱形的草把,所以又叫“草把头”。其实“蛮棕子”并不比三角棕子难裹,后者的技术含量好像还高一些。不过苏北人大都裹不起来。母亲会裹那种棕子也是有来由的,她的童年是在苏南度过的,那时青浦(现在属上海市)三里外有个叫金家湾的村子,外公带着全家在那里种了十几年的租田,母亲到了十七岁时才回到苏北与父亲成家。常听她说过,那时外公身子单薄,又常年有病,母亲又是家里的长女,因而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外公外婆的帮手。心灵手巧的母亲很快就学会了当地的各种农活,同时也跟当地的“蛮子”学会了裹“蛮棕子”。于是,入乡随俗,只会裹三角棕子的外婆就将每年端午裹棕子的事交给了她能干的女儿。
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每逢端午,正是生队里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哪有时间裹棕子过端午。那时,五、六十岁的母亲虽然不再是队里的大劳力,家里又有几个孙子、孙女需要有人照看,平时不大下田,但因她是栽秧的一把好手,队长也常常央求她“帮几天忙”。因此,这一大家人(其实已经分成了几个小家)吃的棕子全是母亲开夜工裹起来的。裹棕子用的棕叶都是在田里干活歇气时从河边芦苇丛中一把一把地顺带采回来的。虽然那时粮食紧张,按人平均能裹上八个棕子就算很奢侈了,但人口太多了,她的儿媳们又倚她倚惯于了都不曾裹过,因此,一大家子十来口人吃的棕子,尽管母亲巧手如飞也要裹上半夜。
母亲还常常跟我们说起她儿时在她外婆家里过端午节的情景。我的外公外婆初到江南种田时,因为母亲还小没将她一起带走,而是将她留在她的外婆那里。母亲的外婆住在本县一个叫唐子的小镇上,祖上是个大户人家,姓戚,虽然那时已破败得不成样子,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母亲在那里像公主一样地被宠爱着,度过了她幸福而短暂的童年。每逢端午都能吃到包着各种馅儿的棕子,她的外婆还总会用五颜六色的丝线,为她编一副美丽的“百色儿”戴到她的手腕上。外婆天天跟人打牌,每天下午都会给她一个铜板让她到街上去买烧饼吃。后来,她被带到江南后,童年的日子就结束了,八、九岁就成了家里的“小大人”,每年初春,母亲都要与比她大一些的小伙伴们到田野里挖野菜,然后再步行走到青浦街上卖。一双小手上又是冻疮又是裂口,常常肿得像个馒头。
一转眼,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快到五年了,明天又是端午节了,但愿人世间的缕缕棕香能飘散到天堂,勾起母亲在天之灵的许多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