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过年灯散文

时间:2021-08-31

  过年前忽然想起儿时,想起那时的年夜饭,想起那张暗红色八仙桌,尤其想起那盏亮堂堂的煤油灯。

我家的过年灯散文

  从我懂事开始那灯就挂在厅堂,可是过年才用。奶奶很节俭,平日用豆油灯。

  哥哥说吃饭看不见,奶奶就会反问:你吃到鼻子眼里了没有?哥哥说书看不见,奶奶就又会回答说:你早些起床呀,晚上看书浪费灯油,明天一大早叫你。那盏煤油灯奶奶就是舍不得用,哥哥叫它做“过年”灯。

  那盏灯听说是外婆给妈妈的陪嫁。不知道奶奶是为了省油还是舍不得灯,不是过年就不肯取下来,要过年了才叫哥哥取下来擦干净。

  那时的煤油叫“洋油”,煤油灯则叫做“洋灯”“美孚灯”。听说19世纪末“美孚公司”洋老板开始在上海经销,开初是顾挑夫沿街卖,价格昂贵,很少人光顾。

  “洋灯”有玻璃罩,好看还不会被风吹灭,后来洋老板想个办法,买两斤煤油送一盏昂贵的“美孚灯”,老百姓觉得占了便宜,买煤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以为灯是白送的,不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不得不被“勾”住,当了“回头客”,不断的买洋油。洋老板真鬼,不到10年就发了大财。

  我们那小地方有电灯之前,大多还是用豆油灯。豆油灯便宜,只要买个生鉄“盏”子,豆油也便宜。节俭的家庭几钱油就够好几天。

  “盏”子有个座,木、陶、铜、铁、瓷质的都有,富贵人家用银子和玉石的,穷人家的灯座不花钱,锯一小截竹筒就行。灯盏里放两根灯芯草和一根细金属棒,平日才点一根,做事时把灯芯往前挑就亮些,两根并起来就更亮了。吃完饭做完事便把灯芯剔开一根吹灭,留下一根往后拨一些,留下黄豆粒那么大的火,明明灭灭、影影绰绰,去隔壁的房间里还要用巴掌挡着,怕被风吹灭。

  豆油灯火细如豆,朦胧、摇曳、恍惚,却别有一番情趣,闪烁迷离令人遐思,才有了“青灯黄卷,桨声灯影”“灯火上楼台,江船火独明”“三更灯火五更鸡,闲敲棋子落灯花”“碧纱待月春调瑟,红袖添香夜读书”的美丽词句,和许多其它令人叫绝的作品。

  齐白石的一幅画就画了灯盏,一片侃趣:画面是一只老鼠蹲

  在豆油灯下,一只猫躲在一旁,题诗曰:

  “昨夜床前点灯早,待我解衣来睡倒。寒门只打一钱油,哪能供得鼠子饱。值有猫儿悄悄来,已经油尽灯枯了。”画面令人遐想。

  不难想象鼠猫四眼对视的有滋有味。猫扒在一旁,翘起胡子,发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监视着它的“专政”对象。鼠则小眼滴溜溜的转,伺机偷灯盏里的灯油。

  画家呢?坦坦然,构思他的新作品。他心里是想:就那么“一钱油”罢了,“哪能供鼠子饱”哟,且有“猫儿悄悄来”,帮我监视着你,再说,又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嘿嘿!一片得意之情,像是要说:“老鼠呀老鼠,你白白的高兴一场哦!”

  诗画配的浓郁生活情趣,幽默的揭示了鼠、猫、人三者的关系,让人情不自禁的笑了。

  《儒林外史》中的也是豆油灯。严监生弥留之际伸二指不放。妻子知道他是舍不得灯盏里的两根灯芯,不肯闭上眼睛。连忙说:爷怕费油,我挑去一根就是。灯芯挑去,严监生便闭了眼。叫人忍俊不禁。

  宋诗“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诗句中的“落灯花”也是豆油灯。

  灯芯草点燃后梢梢会渐渐结疙瘩如同一朵“花”,被叫做灯花,亮度变小,于是需要“落灯花”,用一细细的金属棒把疙瘩挑去。

  也许是诗人正“有客不来过夜半”,于是自得其乐,优哉游哉的敲起棋子,挑着灯花,遐想翩翩,诗情迸发。多闲适的文人生活呵。

  豆油灯虽然灯火明灭,细如豆,可是在朦胧、摇曳、恍惚中,却常常能得来灵感,闪烁迷离中生遐思,才有了“闲敲棋子落灯花”等许多令人叫绝的名句。

  还有一些老人,爱把爆灯花当成吉兆,认为是在给自己报喜,欣喜中盼着好事降临。

  宋人周邦彦有首词:“良夜灯光簇如豆。占好事、今宵有,酒罢歌阑人散後。琵琶轻放,语声低颤,灭烛来相就。玉体偎人情何厚,轻惜轻怜转唧?,雨散云收眉儿皱。只愁彰露,那人知後。把我来僝僽”。

  词中的“簇如豆”却不是豆油灯,是如豆大小的灯火。诗中有“琵琶轻放,语声低颤,灭烛来相就”句,是声色场地,丽人轻轻放下琵琶,娇滴滴的、嗲嗲的,吹灭了“簇如豆”的烛火,低声细语的来到他身边。

  从前的人讲究节俭,为了节省灯油还有人连灯草也不要,用纱线当灯芯,又有人发现瓷盏省油,就又不用铜盏,在盏底注入清水,有记载的:“蜀有瓷盏注水于盏唇窍中,省油之半。”

  有人觉得现在过年缺少年味,其实年味依然,哪可能不如从前哦,缺了年味的是人,不如过去和谐,不如从前重情义,不如古代淳朴。

  又因为日子过得太丰盈、太多样、太滥,吃的比从前丰富,喝的比以前花样多,玩的比过去更是多姿多彩,穿的比以往要高挡。太丰富、花样多、高挡了嘛,过年时候的鸡鸭鱼肉日日有,过年该有的新衣服天天穿,过年的庆祝鞭炮烟花一年到头的噼里啪啦响,,庆祝这个、纪念那个,欢庆这个、迎接那个,如同天天过年,多得令人麻木,所以不觉味了。

  忽然想起儿时,想起我家的那盏亮堂堂的“过年灯”。其实并不很亮,细琢磨,大概才相当于现在15瓦的灯泡,当时是多么满足和喜欢呵,简直是满屋生辉,我和哥哥特喜欢在灯下玩耍,等年夜饭吃完,还是恋恋不舍,怕奶奶又要把它收起来,挂回天花板上。

  烟花闪烁燃不断,灯火辉煌真璀璨;

  富人烧金欲难止,穷人屋里锅不满。

  从前处处见灰暗,如今灯火忒辉煌;

  当年灯火细如豆,今人实在太贪婪。

  过年的味没变样,变是人间的冷暖;

  如今灯山又灯海,年味竟然似水淡。

  煤油灯下也欢畅,吃年夜饭喜洋洋;

  富丽堂皇确实有,却有愁来也有欢。

  《带雨的云七十年感怀短文70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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