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诊所在乡镇的街面上。这趟街上还有另外两家诊所,一家在东边,另一家在西边。平时谁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习惯去西边的那家去拿药。西边那家大夫是个残疾人,大家都习惯叫他“一只胳膊”,他医术好不说,药也稍微便宜点。他的左衣袖是空的,据说生下来就少一只胳膊。他是外村人,来这开卫生室有十多年了,另两家都是后来才开起来的,一次都没光顾过。我就认准了“一只胳膊”的医术,只要是有点小毛病,让他配两三天的小药片,吃完,感冒也就好了。我有个神经性头疼的毛病,每次想要感冒,就开始偏头疼,弯腰或者转头,鬓角撕裂般的疼,经过几年的经历、体会,我知道这是感冒的前兆,就去“一只胳膊”哪里拿药,晚上睡觉前喝一次,第二天保准好,感冒也知趣的只住了脚步。别看是“一只胳膊”,打小针,挂吊瓶,还是包药片都非常娴熟,让双手健全人都自叹不如。针剂一只手没办法打得开,他在桌子上固定了一个铁环,针剂轻而易举的就打开了。真是佩服他的聪明才智,还有他对生命、对生活的坚韧不屈,对事业的炽热追求,人残志不残,为社会,为人民奉献自己的满腔热忱。一年四季,我很少跟诊所打交道,几乎没怎么感冒过,偶尔一次轻微的小感冒,不吃药不打针,几天就抗过去了。或许跟我平时锻炼身体有直接关系吧?生命在于运动!
这次输液并不是什么病,前几天做了个微创小手术。是经这家诊所的女主人介绍去济南乳腺病医院做体检,其实早就查出有乳腺增生,一个纤维瘤,正好这家是乳腺专科医院,专业的设备,专业的技术,需要做个微创小手术,我同意,毅然决然。病在自己身上,何必犹豫,要听从别人说碍事或者不碍事呢?最安全的措施就是听医生的从身体里驱除出去。不然整天吃药不也是一种负担吗?花钱不说,谁能保证吃药能有多大的效果?不如去除掉安心。在医院里住了四天,医生嘱咐回家最好再输几天消炎针。我每天下午四点多来诊所输液,发现他们的生意还蛮好,输液的,打针的,拿药的络绎不绝,嘈嘈杂杂的还真是热闹。滴两个小吊瓶,大约一个多小时的光景,我坐在隔壁的沙发上,输着液看电视。
一会,唧唧喳喳进来几个人,隔着玻璃看到一位妈妈带一双儿女,女孩看上去有八九岁的样子,男孩也有六七岁了。不知道她们是拿药还是打针,我不去管,专心的看电视。突然,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盖住了电视的声音。我扭头看,男孩在妈妈的怀里又争又打的,女孩居然也依偎着妈妈闭着眼张着大嘴哭。妈妈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费力地按着男孩的身体,两只手忙乱的扒男孩的屁股,看样子是要给男孩打针。大夫站一边拿着针管,无奈的看着母子拼命的争斗。这孩子真是,不就打个针吗,犯的着如此哭闹吗?还有那个小女孩,弟弟哭闹的已经够受了,你哭的什么劲啊?再说又不是给你打针,都这么大了,真是不懂事。我在心里嘀咕,这孩子,都被大人惯坏了!都这么大了,还人气不懂!有病了不打针能好吗?又哭又闹的反抗有用吗?那样吧,好像杀他似的。看着大夫呆怔在那里的无奈表情,我浅笑一下,无奈转过头,继续看自己的电视。娘仨走后,大夫叹口气说,看这当妈的把孩子宠得,小子哭也就算了,小女孩哭的什么劲呢,还把她妈的手脖子都咬出牙龈来了,这小孩。她是为啥呢?我疑惑。谁知道呢?大夫笑着摇下头,她妈真是好脾性,两个孩子闹成那样,自己气得满眼噙着泪,也不凶孩子一句。恩,对孩子真是太惯了。我由衷的感叹,不由的想起儿子小时候生病的情形……
儿子一岁多的时候得过一次肺炎,住了二十多天的医院。后来每次流行感冒都会第一个逮住他,尽管怎么精心照料,提心吊胆怕他感冒了也都无济于事,发烧还没开始,咳嗽先来报到了。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去诊所看医生,先量体温,后吃药,打针,到底阻止不了感冒侵袭,咳嗽越来越严重,十天半月的也不见好。儿子从一岁到三岁,得那次肺炎以后,真是费死心了,特别是冬天,成天提心吊胆的,恐怕他感冒了,护着护着还是感冒了。那么小经常挨针,却从来没像这孩子一样哭闹厮打过。大夫扎针的时候也是害怕,又哭又喊的我不打针,但他听话,撅着个小屁股一动不动。后来大一点,我对他说男子汉要坚强,打针不能哭,爱哭不是个好孩子。儿子很懂事的点点头,说,妈妈,我要做个好孩子,打针的时候不哭。后来再去打针,一进到诊所,儿子就认真地给我说,妈妈,打针的时候我不哭,我要做个坚强的男子汉。大夫就笑,这孩子真听话。
儿子对药的苦味也很敏感,每次灌药就像要杀他一样的哭闹挣扎,常常灌进嘴里他死命的噙着不咽,一哭一闹的,不是呛了,就是吐了。因为年龄小,大夫怕他咽不下药片,总是把配好的药片混在一起碾成面,用水化开了喝。那个苦,确实难以下咽,我也没办法啊,只能捏着鼻子死命地往嘴里灌。后来儿子懂点事了,征求我的意见,妈妈,你再拿药的时候,别给我拿药面了,忒苦,我喝不下,我愿意喝药片,能一下子咽下去。你这么小,能咽下去药片吗?我能咽下去,不信咱试试好吧?我说行。果然,儿子喝药片轻而易举,开始一个一个往嘴里送,后来,干脆两个三个的放嘴里,喝口水,抬头就咽下去了。儿子得意地说,妈妈,我厉害吧?厉害,我称赞他,我儿子真棒!从此再也不为儿子喝药犯愁了。等儿子过了四岁,就不怎么感冒了,慢慢的,随着年龄的长大,感冒终于远离了儿子,小家伙壮得像个小牛犊。当初,最担心的就是儿子感冒,宁愿自己代替儿子生病。
看着这个满眼含泪的慈祥妈妈,能够理解她心疼孩子的那份大爱和无奈——可怜天下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