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还有好几天才能走完,那夜,突如其来的一阵寒流,气温陡降十度左右,深夜几近冰点。冷风呼呼地拉扯着树的柔枝,无数绿叶纷纷落地,据说,这寒流比往年早了一周的时光。
凌晨,我被冻醒,忽然想到,山里的树叶经这寒风吹过,一定红了。每到这个季节,常常念叨——霜叶红于二月花,但是,还真没去细细品读过。
……
去山里的路比前几年好多了,两侧是景观式绿化。接近山区的路旁,有一种树已是红叶灿然,其叶柄很像普通的椿树,长长的,着两排对生叶。此时,大多红了,偶尔绿着,下面却金黄,又被丹红托起在高高的树梢上,好似一只一只欲飞的翠鸟。
到了,横亘的群山以它博大的胸怀揽住我。透过那宽厚的肩头远望,着实让人震撼。青山染霞,满目斑斓,起伏皱褶,各有千秋。林海之中,老绿、青绿参差。俏的,点染了正黄,涂抹了嫣红,林子一改往日的单调,变得柔情万种。
风来了,林子更加浪漫。叶面儿颜色深了,随风摇摆着,登高眺去,就是涌波的大海。那黄,应是太阳的身影,平托起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惹得满山赤霞。再加上星星点点野花的间缀,这时的山,不能说通红,最为恰当的是——斑驳,杂糅七彩。赤橙黄绿青蓝紫……只是红色最为耀眼。
爬山攀岩,为了近处一睹芳容。那枫叶儿,五角分开,形也漂亮,容也靓丽,红得正正当当;血皮槭,山民也叫它红皮槭,光听这名子就知道它有些来历,一定会红的。其叶,顶阔下小,叶厚红深,当然,还有樱、楸、栌……说不清,倒不完的山树红叶,直教人看得醉了。
那树,那藤,有的在平原,在城市,在屋角,倒也见过,但那叶儿黄了,枯了,落了,终也不红。比如,常见的“爬山虎”,春夏,青了,绿了。待秋风大起,垂挂一墙枯褐,何时见它满壁火红。
在一面陡峭的断壁前,我看到了那爬山的红叶。一根根藤蔓,顺着山岩的肌理游走,由山崖根部起,自下而上慢慢攀高,竟遮盖了一面山壁,红彤彤地耀眼。我仔细辨了,就是爬山虎。山深,壁陡,秋凉,几乎无人,一墙红叶兀自开着。
和我一起进山的还有一位摄影师,为了拍到石壁红叶的全貌,几乎跪在地上,弯着腰,别着头,好是艰难。等他站起来时,忽然一个趔趄,一手扶着右膝,才慢慢地站稳。原来他去年上山拍摄,一脚滑下,摔裂了膝盖,至今还下着钢板。
再往上走,山野竟落了一层薄雪,这真出人意料,十月还没出去,山上山下已是两重。朝对面峰岭望去,也是层层叠叠的雾凇,因为树叶尚青,看上去一片灰白,辽阔天穹,苍苍茫茫。
一阵哗啦啦作响,眼前无数红叶落下,密匝匝铺了一地。树叶一闪一闪的,像嵌了钻石,原来是一个个冰珠。那些叶子刚刚触地,若似气喘喘的样子,美得让人心疼。如诗。如画。
摄影师也被那满地红叶感动,恨不能趴在地上也要把其倩影留下。后来,他攀岩越涧,不畏艰险,一张又一张,我知道,他的相机里装满了漂亮的红叶。
山上的红叶经浅雪染过,确是更显娇美。俗话说,有钱难买湿颜色。霜浸润,雪染过,红逾典雅。万千红叶用身躯铺满大地,撒遍山路,以生命的绝唱,演绎了一场最后的华章。
我找山民问了,山上的枫和槭,楸与栌,至秋至寒,叶儿便红了。山下,平原,树叶为何黄了就落?还是那句话,枯也不红,终也不红。
原来,山上的土地贫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