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走喀纳斯草坂散文

时间:2021-08-31

  傍晚,从喀纳斯湖返回到景区内的驻地,沿着陡坡往上爬,拐过一个弯,一个方圆一两公里的小草坂豁然展现在眼前。

  群山环绕之中,斜坡之上,“草色遥看近却无”,远望青绿一片,近看草苗稀疏,且极其短小。新疆大山里的草原大多是这样的,因为砾质地表,土壤瘠薄;又因为这里地形坡陡,别说雨水相对少,即使下了雨,坡陡地表也难以存留;也许还因为牛羊数量过多,超过了草甸的承载量,过多的牛羊不断啃啮,青草就来不及长高。

  我时而在木板搭就的甬道上信步闲踱,时而在草甸上轻轻漫步。脚踏在草甸上,十分松软,就像踏在海绵上。草甸里,东一头,西一群的牛儿在慢悠悠地吃草,一头头,悠闲,淡静。斜阳低悬,牛儿们走进斜阳的余晖里,身体便光辉灿烂;走进山峦和树丛的阴影里,身体便暗昧沉着。参差错落的木板房,就搭建在景区草坂之上,有平房,也有二层楼房,俨然一座山庄。鸡在悠闲啄食,也有几条狗在自由自在的溜达,又给这草甸增添了乡村的味道。

  我便想起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这里的景象与《桃花源记》里的描写十分相似,不同的是,这里除了木屋,还有印有现代图案的凉棚;凉棚下,有乳白色的沙滩桌椅,有冰箱,有电视,还有餐馆老板和服务员的叫卖声,添加了商业化的气息。

  吃过晚饭,抬头一看,一爿半月徘徊在山巅之上,丛林梢头。西天边,夕阳依然缱绻不忍离去,与月亮遥相对望,如一对被银河隔断的恋人,依依不舍,脉脉含情。斜阳残照,光线柔和,东边的山峰披了霞光,云蒸霞蔚;西边逆光的树,高高低低的云杉、冷杉、落叶松、白杨等树木,被染成墨绿的油画。

  不由自主,一个人离开喧闹的人群,又信步游走在草甸上。天色渐渐暗下来,气温也渐渐降下来,穿着一件短袖体恤衫,已明显感觉凉意。草甸上,只剩下几头牛的身影,游客也大都返回房间里或者坐在凉棚下喝酒就餐,草甸上便显得空旷静寂。扭头看去,木屋群那边已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我想起了《荷塘月色》中的一句话,“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我转了好大一会儿,却依然不想回去。在北疆阿尔泰山系的群峰里,在喀纳斯湖附近,在群山环抱的一个草坂上,在淡淡的月色下,我远离了辉煌和喧嚣,一个人,静静地,享受着草原夜景,享受着迷人的静谧,享受着美丽的孤独;可以什么都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这世界仿佛就变成了我一个人的,我的魂魄似乎融化在这月色里,我的心灵似乎躲藏在草丛中。我的精神世界是如此的自由,如此的轻松。明显,这里有套朱自清先生现成话之嫌,然而,非此,似乎又难以表达此时的感受。

  我的喉咙里不自觉地哼起了歌曲,哼着哼着,突然产生了想给妻子打电话的念头,想把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告诉妻子,掏出手机,拨动那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哦,我忘了,因为两个小时的时差,故乡的时间已近晚上二十三点,她当然关掉了手机!想拨打座机,又怕半夜铃响,一号两机,惊扰了在另一座房子里居住的八十多岁高龄的父母。只得作罢。

  仍然心有不甘,又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摁出了女儿的手机号码,但要按动绿色的拨出键时,又觉得有些荒唐,悻悻然将滑盖按下去。如此过程,重复了三遍,终于作罢。干脆,独享这份宁静,独享这份孤独吧。

  不知怎么搞的,一个年轻少女的身影,她两腮清纯可爱的笑涡,她的咯咯笑声,没来由地闯进我的脑海。她是我少年时懵懂的初恋,在那不正常的年月里,她率先有了正式工作,吃商品粮,而我却很长时间都在生产队劳动。致命的地位差别,使彼此朦朦胧胧有些好感的一对少年,从此形同陌路。已有近三十年未见到她的身影了,她也离开家乡在异乡谋生近三十年了,她在异乡可好?其实我平时很少想起她,甚至曾经有些怨恨她,所以我一直躲着不愿再看到她。但是,今天我却如此失常!

  在这北疆阿尔泰山坡上的小草坂上,这宁谧的夜景,这美丽迷人的山峦轮廓,这挨挨挤挤,高低错落的丛林,这美丽的“瑞士风光”,使我心灵自由,使我思绪飞扬,使我爱意涌动,我又经历了一场精神恋爱。这场精神恋爱又牵扯出我所爱的人和我曾经有过好感的人,她们一同徜徉在我的思绪中,缠绵在我的心灵里。这优美恬淡的景色更过滤和净化了我的情绪,才使我超越了曾经的好感、遗憾和怨恨,怀着一颗悲悯平和之心,思想起我曾经的懵懂初恋。

  好久,才踱回到我居住的地方。一个灯箱,明晃晃地映照出“幽仙居”三个大字,这应该是山庄的名字。想想,倒也恰如其分。

  躺在床上,一会儿就沉入梦乡。有句歌词:“将梦装进行囊中。”今天,我的梦就装进了这夜色朦胧的喀纳斯山林和草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