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黄黄的麦田里,我感觉五月的鸟鸣像风。踏上田埂,似乎看到了父亲弓起的脊背,我知道,那是夏天扬起的旗帜。
住在一个城市很多年,但我始终感觉有种情缘无法割舍。那是大平原伸出的黄色的手臂,长长而又紧紧地挽住了我的灵魂。每到麦收时节,我就像渴念亲人一般渴念那片生我的土地。在月色浓浓的夜里,我睡了,而思念就像一茬茬小麦,突然间长满了我所有的梦境。我知道,这种思念来自平原。在灼灼的阳光下,五月的麦子正在成熟,这时候,我听到有一种声音在耳边呼唤。“回家吧,回家去收割麦子!”于是,在离别了多年之后,我又打点起行装重新走向归途。我仿佛感到有一种大潮在田野里滚过,我似乎看到有一种情怀在平原上滋长。
收割的日子,我醒得很早。天色还未大亮,我就站在麦地的边缘。我看到整个的平原还未醒,只不过面前的麦子却已熟透,正无言地等待着收割。我弯下腰,却突然发现有一种姿势似乎已经很陌生,便苦笑笑,伸出硬茧消失的手,抓起一把饱满的麦穗,听任凉凉地潮露打湿我的手心。
悠然间,我似乎有了一种冲动,用手里的镰刀一把一把割着平原上的麦子。麦子很香很醇,我慢慢地感到一种沉迷。恍惚中,觉得和整个的平原贴得很近。我嗅到了一种泥土的味道,而生在平原上的男人,谁不熟悉这种滋味?还有那种镰刀与麦子亲吻时的“嚓嚓”的响声?
割完了地头以后,我束好一个个粗大的麦捆,然后直起酸涩疲惫的腰肢,看红红的日头在我面前慢慢升起。这时候,我的耳边响起了收割机轰轰隆隆的响动。我收起了镰刀,坐在平原上静静地等待。
收割机在田野里慢慢蠕动,像一只只灰色的甲虫。而我就在平原上独坐,草帽就枕着我身旁的一棵柳树。这时候,五月的麦田里很喧闹也很沉静。我望着远处那隐隐的山,望着已被收割殆尽的平原,猛然觉得,回归家园,是不是所有出生在平原上的人的最后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