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稀记得少年时光。上学常常独来独往,穿过街巷,遇到同路的同学,也不愿一起走,以致于长大后,有同学说我孤傲,其实这真是评价错了,我保持沉默,怕说错话,让人烦。
那时总是短发,夏天也不敢穿裙子,只是自卑自己的小腿粗,很宽松的军装,很中性气质的衣服,没有一丝的妩媚,自小不用护肤品,对各种气味的芳香以为恶,简单的不用,至于口红更是与我隔绝,这样,就是整日的灰蓝绿,衣服从没有过桃红葱绿和葡萄紫等女孩儿色彩,没有花朵在衣服上盛开,我的少年时光,如同野草一般疯狂生长。
学习也不出众,上课回答问题也不踊跃,是个平淡极了的人。喜欢听下课铃声,那是最美丽最动听的音乐。慢慢地走在路上,各季的风拂在脸上,或暖或冷,都让我非常欢喜。那时的校园设施单调,没有环形塑胶跑道,只在操场两头有个很简陋的对望的篮球架,下课后常有男同学跳着投篮,有时进个球,会听到欢呼声,是那么的年轻,蓬勃。杨树柳树憨厚沉默地生长着,微风中发出宽容的叹息,密集的叶子筛洒下的阳光,起起伏伏的,水墨画似的。操场边上生长着叫不出名字的野草,小小的,让人心疼。
到了一定的年纪爱回忆这样的少年时光,会感慨时光匆匆,就这样地乘风翩然远去。记得少年时,喜欢在自己家的院里读书,马虎地做完作业,在课本下放着小说,偷偷地读过金庸、三毛的作品,为书中的人物悲欢着。
还记得和一个男生吵架,吵不过,气哭了。是因为和他是同桌,下课后他总是要趴在书桌上睡觉,而且把身子躬着,不得不屡次地喊他名字,让他站起我出去。他笑我怎么这么多尿啊,每节课都要出去!当时认为是很羞辱的话,哭了。
也曾看到过认为好看的男生发呆。至今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高我们两年级,他打篮球,弹跳轻盈,常穿着蓝色的运动装,帅得让人晕,身边所有的男生,都黯然失色,甚至脚下被频繁踩的细密的土地都发出一声声幽幽的叹息。很多年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个男生,也从没打听过他。
若再见到时,也不会说话,他也许根本不会留意一个整天低头走路的短发的女生。也许那时的青春时光,喜欢的是个时光的影子,那影子,不过是自己的成长岁月的印记。
结婚了,喜欢空闲时和家人骑自行车去干渠大桥边,感觉骑自行车真好啊。从喧嚣到宁静,穿过街道,穿过那么多的大叶白杨。
在街上看到有卖唱的不同种类的有缺陷的人,面前摆放着各种理由的求助信息,有时会静静地听会儿,好听的,掏出钱包,寻个面值小的,放到人家跟前。然后听不得他们的谢谢,赶紧走人。
之前少年时曾立下的誓言,天天吃排骨吃红烧肉的馋的念头,就这样地随着时光的游走,淡了下来,而且渐渐地味觉变异,开始喜欢吃素。所有的挣扎与向往,以为刻骨铭心,甘拜了下风。
也许在时光的领域中,我永远都是那个卑微的人……
我穿着运动鞋,有时穿那套蓝色的运动装,还是会想起那个模糊的少年玉树临风地在操场上神采飞扬。我喜欢天空的蓝色,大概也有这个原因。少了剧烈的跌宕起伏,晚上与先生喝茶聊天,说起那个曾经的蓝运动装男生,仿佛说的是个茶叶,是个杯子,看花如看草,感觉美好平淡最好。
把茶叶由干茶到湿润再到色淡,慢慢地,就老了。早早地变成了一块老姜,带着自己的淡淡的微辣。
年轻时还曾爱与先生争辩,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吵架,是那么地充满激情,平时静默脑中一个角落的奇词怪语,全是赶花期似的纷纷扰扰,比喻、排比、双关、通感,语文知识得到复习,久了,先生也就不再与我争个什么,说出来又如何,讲明白又如何,生活中有多少真理可讲?明明白白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自己也就没有争吵积极性,把语言慢慢地回拢放回肚里,成为一颗珍珠。
记得之前和一个人聊过天,直到深夜。那是早春二月,晚上还是很冷的,那晚先生回老家了自己在家,早早地上床,围着被子,蜷缩着,一句又一句地,叮咚响。停暖了,真有点冷。我记得我说,他说,抱团取暖。我说你有条件啊。他打过字来,咱俩。聊了好久了,好感也是有的,都是已婚了,但心剧跳了好久,还是回复过去,咱不说这。怕这轻薄的话儿开了头,不好收场。也就这样,再也没说起过。即便是卑微地珍藏于内心,每天温习呢,也要守口如瓶,永不提起。
其实也源于内心一种力量的控制,源于理智。就象一个人的长跑,如果始终处于冲刺阶段,一定早早退场。而那种不急不缓始终匀速奔跑的人,定能胜利。短跑,对一个中年身体每况日下的人来说,早就不适合,只适合于少年。而内心的狂热,应该及时收敛,沉默着,也许是最好的。
听过萨顶顶的《万物生》,听过她的《百字明》,为了唱好这神秘的歌曲,她甚至专门跑到西藏朝拜,归来,果然脱胎换骨,音如天籁。无始劫来,究竟犯了多少罪需要忏悔,要唱多少遍《百字明》才可消除掉孽障呢?一个字一个字的学会,唱得心底出了血,眼泪流成河。听齐豫唱《大悲咒》,听她的《佛子行》,声音从容清淡,远非早年成名的《橄榄树》的风格,喜气,安稳,没有了早期的诡异和悲伤。
其实,光阴早就把最美妙的东西加在了修炼它的人身上,是简单,是从容,是自然。
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