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自古以来就很干渴,缺少了生命之源,这方土地上的每个人都活得艰辛。
农闲的时候还好说,到了五月收麦和秋天收玉米的时候真的很累。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里还放收麦假和秋假的,老师们家里也有庄稼要收的。那时候天蒙蒙亮就起床去地里了,走到地里到处都是说话的声音,但人并不能看清楚,大人们凭借地来互相打招呼,看到哪块地就知道地里站的人是谁。大家趁着太阳没出来赶紧干活,没有收割机,全凭手中的一把镰刀,在天亮之前割了一地的麦子。
天渐渐地亮了,小路上陆陆续续地有了回家送麦子吃饭的人,打招呼的声音又开始在田间地头响起。“三叔,真实急啊,还不回家吃饭啊,俺婶儿烙的饼都凉了。”三叔哈哈一笑,“就回哩,割了这一绺子就回。”三叔反过来再调侃调侃别人,“一清早就割了恁得些,黑蛋儿,傍黑儿就没睡觉昂?”大家伙互相说笑着回家吃饭去了。
太阳越升越高,整个村子都好像被一个大火炉蒸着,麦子越晒越焦黄,一碰就掉,大家都顾不上说话了,一个个埋头苦干,镰刀舞得飞快。汗,一滴一滴地滴到脸上,划过黝黑的脸庞,划过下巴,又滴到地上,嗖地不见了踪迹。麦芒扎得很,灰尘也多,穿短袖的话胳膊上都是扎得红痕,只能穿长袖了,天这么热,又一直弯腰割麦子,浑身都在冒汗,身上的衣服没有不湿。中午回到家里,嘴里,鼻子里都是灰尘,嗓子都要冒烟了。
吃过午饭,稍作歇息就又去干活了。下午太阳的威力稍稍地弱了一点,田地里只能听的到镰刀割麦子的声音,偶尔有歇息一下喝水的人,看见不远处干活的人就开始攀谈几句。“大娘,晌午给他都吃的啥饭,有肉没有?”“该没有肉哩昂,都是肉!”“喏就中,有肉就中。”嬉笑几句,喝几口水,就回地里继续干活了。倒下的麦子越来越多,天也慢慢黑了。“走吧,明个老爷儿不上了昂?”一担担,一车车的麦子被运到麦场上,整齐地码着。
夜幕低垂,农忙的村子并不安静,热闹的中心是村里的麦场。灯泡早已经扯好,打麦机轰轰作响,大家配合默契:青壮力们负责操作机器和把麦子送进打麦机里;妇女们头上蒙着方巾遮挡灰尘,把打好的麦子装到口袋里;小孩子干不了什么活,就站着妈妈婶婶身旁撑口袋;上点年纪的祖辈们手拿大叉子把脱粒的麦秆铲到麦场一旁堆成一垛。这才叫全民齐上阵!
装袋后的麦子还需平摊在屋顶或路边晾晒数日,每日太阳直射大地的时候,就用耙子把麦子耙一遍,防止有的麦子接触不到太阳。老天给力的话,这样重复几日后,麦子就可以放入粮仓里储存。
麦子都安顿好了,男人们就互相商量着,背起铺盖出远门打工去。家里的女人们照看着老人小孩,还有那几亩刚露头的玉米,施肥、拔草……等待着秋天的到来!
人类一直保持着这样一种精神:记住好的,忘记不愿记得的。事后的人们想起来,似乎辛苦都淡化了,像年代久远的墨迹,而那些欢乐的片段却好像还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