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我上一年级,在一次数数中,老师说能数到一百的就可以提前回家,不能数到一百的就留在学校继续数。那次数数,多数同学都能数到一百,都高高兴兴地走了,可还有几个不能数到一百,这其中就包括我。我左一遍右一遍的数,就是数不到,老师也很无奈,说了句,遇到你这样的学生,算我倒霉,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先回去吧!
第二天老师去学校的路上,正好遇见去田里的父亲,老师跟父亲讲了我的情况,也讲了一些难听的话,他说,你家小孩实在太笨了,按现在的这种情况,怕连小学都毕不了业,至于其他的,那更不用说了。可父亲只是笑笑,跟老师说,我相信我的孩子,只要努力了,尽力了他就是最棒的。
那年,我留级了,学校还是原来的学校,只是老师换了。我长了一岁,也明白了一些事,也想真正地搏一次,只要努力了,做到了问心无愧,如果还像老师说的那样不行,我也心甘了。
我是个很倔强的孩子,别看当时小小年纪,可骨子里,永远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别人越说不行的,我越想努力去证明给别人看。
我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改掉了每天早上要母亲叫的习惯,每天到那个时候,都会自然的醒,心里也会想着,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该怎么去做。有了这个想法,自然心里就有了目标,也会朝着目标去努力,我的成绩,自然也就好了,我对读书越来越自信,说明不是自己不行,是之前没有用心,没有努力去做。
成绩好了自然是好事,家里人都很高兴,可每年开学的学费又成了父母最头疼的事。在九十年代那个物质还很匮乏的时期,能不饿肚子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更何况几姊妹同时在上学。
为了凑够几姊妹的学费,每次父亲都要东借西凑的,每一回都抱着希望去,又总是抱着失望回,父亲也因为这事自责过,最后不得不厚着脸皮去找教书的二爸去担保,把书先发给我们上着,凑够了再去交。
每年开学和六一儿童节发奖的时候,都有我,父亲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找老师打听我的学习情况,老师会面带微笑地说,你家孩子挺努力的,学习成绩也不错,考初中没有问题。父亲听了,心里暗自高兴。
放学回到家,我会帮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找猪草,挑水。对于父母的苦,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暗下决心把书读好,也唯有这样,才能不辜负自己,不辜负父母的期望。
我小学毕业时,父亲因沉重的负担,过度的劳动,得了胃病,每天胃出血不断,吃药打针都没有止住。村里有一种声音说,父亲是活要面子死受罪,读书有什么用,要是像我们,早早的让孩子辍学,哪还要受这么多的苦,他今天得这个病,活该的。我听到这种话,心里很难受。
有一天放学回来,父亲把全家人召集在一起,安排后事。他叫姐姐帮母亲撑起这个家,多照顾弟弟们,礼花就是因为受不了打击,早早辍学了,现在两个弟弟,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辍学。听到这个话时,我哭成了泪人,我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父亲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好吗,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一点也不相信,我坚信父亲的病一定会好的。
也许是上天被我们的真诚感动了,在我们四处求医濒临绝望时,打听到一种民间偏方,能治好父亲的病。事已如此,不信也得信,跑去开了几副药给父亲吃,没想到,奇迹发生了,父亲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好,胃出血也止住了。坚持吃了一段时间,父亲的病竟慢慢好了。
有一次我回家,村里的人提起当时的事,说,挺佩服你父亲,在那样的岁月里,还不忘嘱托你们的教育,最终从死亡边缘挺了过来,把你们几姊妹拉扯大,有的还读了大学,如今都有所成就。我听了,也开心地笑了,我为有这样的父亲而自豪。
有的时候,父母会因为家里的一些事争执和吵架,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母亲偷偷地哭泣过,伤心过,绝望过,但那都是过去的往事,如今的他们都六旬多了,感情很好。那段艰苦的岁月,成为我人生道路上的鞭策,随时提醒我努力向前。
有时候下了班,我会在大街上随意走走,而不急着回家。人只有静下心,才会想明白一些事情,想明白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父母到底又为了谁。学会想也是一种享受。
现在,我长大了,大学毕业了,有了一份工作。我经常会想起曾经的那段岁月,想起那时的苦,想起我的父母。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知道的只有两个字:“谢谢”。谢谢你们的养育之恩,谢谢你们没有放弃,谢谢你们的坚持,余下的时光,我会用心陪伴好你们——我的父母。多陪伴,便是我最好的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