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我出生和成长在“陶都”,可我对瓮头却一直不感兴趣:它粗笨,不如紫砂茶具精致;它低矮,不如大缸魁伟;它黑丑,不如花盆漂亮……然而,自从我下乡后,竟和瓮头结下了“不解之缘”。
先是队长知道我生长在“窑场”上,便叫我为队里买些瓮头建猪舍用,可以节约些开支;接着是支书叫我为大队小学购些瓮头,用于砌围墙,免得经常遗失桌椅;最后是许多贫下中农争相叫我为他们购破瓮,用于搭猪圈、做房子的前后包檐……
我很乐意为他们奔忙,觉得一是可以向人们显示一下自己的“价值”,二是可以增加回家的机会。当然,当时我的主要动机是因为我们队社员穷,砌墙垒壁,许多是可以用废品瓮头代的,这样既经济又“实惠”。
记得有一次,我插队的那个生产队有个小伙子遇到了一件尴尬事:他的对象提出,要砌了新瓦房才能结婚。“金凤凰”是不肯飞到草窝里去的,那个小伙子没办法,只好四处筹借,并愁眉苦脸地对我说,砌新房买不起砖头,只能多买一些废品瓮头代替,要我帮忙。我爽快地答应了他,帮他奔波联系,供他们几个摇船的人用饭。最后付款差两元多钱还是我替他垫的呢!
上调后,还总有一些本队的、邻队的人上街,找我帮忙买瓮头。我总是有求必应。可是,近年来找我买瓮头的人渐渐少了。大概他们实行了生产责任制,富裕了,不要再用废品瓮头代替砖头砌墙了。我想,这瓮头要和我“解缘”了。
不料,前天,那个我曾为他垫了两元多钱的青年又来找我买瓮头。我问:“怎么?又要砌房子了?”
“不!”他笑了起来,“我即使砌房子也再不用瓮头了!”
他笑着告诉我,今年粮食更宽裕了。他买些大瓮头回去装粮食。
我感到惊讶,我队那时普遍是缺粮户。他见我在沉思,又告诉我:“我今天是先来一步,队里的人叫我带信给你,过几天他们都要来买大瓮头,叫你准备着。”
我想:过去,因为他们穷,我乐意为他们奔忙;今天,他们富裕了,我不是更乐意了吗?
看来,我和瓮头的“不解之缘”可还真“解”不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