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背着相机出现在湿地的那个早晨,湿地的小木屋里,只有女人,正跪在地上,撅着反穿了蓝色小碎花围裙的臀,鼓着腮帮子,呼呼地吹着已开始冒烟的柴火。
“哎!”男人很唐突,却又很规矩,他站在门槛外。门槛是一块儿厚木板,女人把它挡在门口做了一道槛。
“哎?”女人吓了一跳,转而却很热情,她搓着双手。
后来,他们一起坐在门槛上喝茶了。茶具很简单:几块儿石头垒砌的灶,上面放着一把铁茶壶,女人只煮一种茶:苦丁。
每个周末,女人都会来一次湿地,来这个木屋,于是,每个周末也就会有一个背相机的男人,和她一起坐在门槛上喝着苦丁茶。“哎,”男人开口。“哎?”女人接话儿。很多时候,很多话题都这样从这么简单的“哎”开始。
冬天的湿地,到处都是麻木的沙砾。冰雪的遥遥无期,让芦苇傻乎乎地挺在风里。顺着女人的睫毛望去,这里本是沙的海,怎么好意思可以叫做湿地?男人的眼睛总装在相机里,“看到这片芦苇了吗?有他们,就有春天,就有湿地。”
春天了,女人照样煮茶,男人照样来喝。两个人坐在门槛上,紧挨着,男人的肩膀给她了,女人的脸颊变红了。风暖暖的,心痒痒的。就吻一次,好不好?当男人托起女人的下巴,当女人从他有力的臂膀中再也挣脱不开;当他们十指相扣,当他们相互抵着头轻轻说着未来……
未来会怎样?未来还不是会和今天一样:当男人开着他的车走远,女人已经返回她的大山;当男人呼朋唤友大口地喝酒痛快,女人已经大口的嚼完一个馍重又扛起了满满的粮袋。男人的生活,是山水里的走走停停;女人的日子,是夜灯下的补补缝缝。男人始终坐在门槛上,未曾进来,女人也始终坐在门槛上,不曾出去。
就在这道门槛上,偶尔坐一起喝喝茶,不管是冬天里的沙海,还是春天里的湿地,在一片片疯长的芦苇丛里,让它往事成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