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临近,街头渐渐飘满粽叶的芳香,走在热闹的人行道上,我的心涌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有人说:父母在,我们尚有来处。父母不在,我们只剩下归途。虽然我潜意识里,一直在刻意遗忘那个令我心碎的日子,家母去世,还是有七年多了。母亲啊,当您的坟茔长满荒草,静静地卧在山岗上,我成为孤儿了。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轰轰烈烈的文革刚刚结束,我们兄弟姐妹五个,像嗷嗷待哺的雏鸟,围绕在母亲的身边。虽然清贫乃至饥饿,我们仍然觉得幸福。
白天,母亲去抢工分,我们就关起门来,在家里自己玩。在门梁上系上一条绳子,互相推着荡秋千。然后做饭、扫地、喂猪,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天近黄昏,我们依在门口,盼望母亲归来。母亲回来了,松开卷起的衣袖,拿出一只绿油油的大蚱蜢,引起弟弟妹妹好一阵惊喜。母亲在劳动的时候,依然牵挂着她的孩子们,将蚱蜢卷在衣袖里活蹦乱跳的带回来,母亲是多么的聪慧啊。
阳春三月,杨咪咪花细细碎碎地开满枝头,馥郁的花香令人陶醉。我们精心挑选几支开得最好的摘下来,扎成一小把,挂在屋檐下阴干,等待端午节到来。
盼望着、盼望着,端午节终于来了。山里的亲戚送了几把粽叶,然后我们又到竹林里,挑选一些大片的竹叶剪下来,回家一张张洗干净,等着母亲包粽子。
母亲将我们早早备好的杨咪咪花煮成黄色的汤水,又将香紫草煮成紫色的染料,凉好。然后将淘洗干净的糯米染成美丽的黄色和紫色,留一部分不染,保留糯米洁白的本色,我们期待已久的三色粽,就即将登场了。我们不会包粽子,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着,一张张粽叶在母亲的手下,像变戏法一样,变成一个个四角的粽子,令我们惊奇不已。
当一串串粽子下了锅,我们就死劲地烧火,嗅着渐渐飘起的粽香,馋的直流口水。粽子出锅了,我们等不及凉就急匆匆剪开粽叶,一边吹、一边吃,母亲就在边上笑眯眯地看着我们。那个年代,有一点红糖蘸一蘸,就是很奢侈的了。我最喜欢竹叶包的粽子,糯米里混着竹叶的清香,非常好吃。剪开粽子之前,我们会猜一猜粽子的颜色,妹妹喜欢紫色的,我喜欢黄色的,几乎没有人喜欢白色的,听说在其他县有人染黑色的粽子。
现在想想,在那个年代,母亲掏弄五、六斤糯米,是多么的不容易,包的粽子够我们吃好几天,母亲只是尝尝而已。
我家是壮族,在我们的小村里,没有人知道屈原是何许人,也不知道包粽子有何意义。我们只是按照习俗,用艾叶和菖蒲挂在门头上。据说端午节药王菩萨下凡,田间地头的一切野草都有了药性,可以做药。母亲早早就到地头,摘了五、六种野草回来,煮一大锅水,让我们洗澡,说是可以一年不生病。
艰苦的日子刚刚过去,母亲也走了。我却没有学会包粽子的手艺。我的儿子也不爱吃糯米食品,端午节似乎没有了意义。
我从街上买来一堆粽子,摆在案桌上,寄托我的哀思。但愿粽子的清香,能够一直飘到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