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在361点之间腾挪、跳跃。
提,是断和关之后,必然的出现。
在这八寸厚的榧木盘上,黑子胜过,白也赢过。它们都知道,不是战斗者,怎能分享到胜利的欢欣。
提,和被提。
有子在棋罐里不平。不平得哗哗作响。
提,和被提。
那也是列车和站台的道别。当身边的风景,化为快速隐去的背影。那些八千年以来,被提去了的子们,把一次次离别,所带来的自一由和不快乐,凝成了这些,淡定的黑,或白。
那是些千年没有变过的面孔。
面孔。
背起包袱,在起了风的棋面上,出门。
时间嘀嗒。都知道,在时间的唇边,盛开的,只有死神的吻。
吻上了,就是一回刻骨铭心的痛。先前落下的子,长,或者飞,都只能诠释一种,一种叫坚持的意义。
最后,谁,都要回到盒子里去。
但,在生的日子里。
是箭,必定要飞鸣。
是水,终将穿石。
棋,只要成长,就一定有些子,会像失落在车辙里的鸟,
再一次展翅而飞。
回天无术。该提,就从容地走向山岗。你看秋天,落叶们也都没有坚持。
落叶把营养留给了树的躯干。
落叶,把自已变作泥土,滋养树林。它的落下,从容而无悔。
像一些被提的子。
死,也要对手,付出一先的代价。
局方而静,棋圆而动。
所以,提,也要小小心心。要反复算计。如乡下的祖母,提一篮吊在屋梁上的饭碗。
提好了,是温饱。
提倒了,是饥寒。
退
常言道,
以退为进,退,也是进。
退。
当退否?
那还得看势,看情。秋风乍起,棋落如叶。一手拈指,我们叩问,根在何方?根弱难过冬啊。这时,得退。
退。
就得退成坚决。
把往事,退成陈迹。
不退。
往往运子泼墨,抒尽了胸中块垒。便在一页战争史般的棋谱上,又多记录了一笔,孤锋不刃、单骑易覆的心酸。
手谈一局,往往,不只是在用脑袋去想,而力气,要用上全身。拈一子,提几粒,那是思想,在棋盘上行走。
思想如血,在脉管中汩一汩而行。
生存、毁灭。
往往就在那进退流转的一刹那间。
该退不退,会断裂了生命的链接。该退不退,一个灵魂会从高处坠下,落入终点。终点,有胜负,在那里设伏。
不该退而退,亦当斩。
征战千年,难抵一退之梦。这一退,如溃堤决口,叱咤田野的风雷,一眨眼,就被滔滔洪水,冲成几点鸿爪雪泥。
此时。
社稷何在?
江山何在?
几声叹息,几声扼腕。
争雄之心,已如寒风,悄然过耳矣。
该退而退。古谚云:奇路压扳长胜退。退的令旗一舞,这时,你的眼力,已看到了终点。终点。那是一盘棋,唯一的要点。
历观兴衰千年史。攻与防,成和败,在一本厚厚的棋谱里,结绳烙木。前行者已远,但,谁都要完成自我的回归。
棋道如此,
天道,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