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想起芦笛的声音来。起先是怯怯的,好似怕惊动什么。看看四面,四面是青山绿树,还有蓝天白云。眼前,小河的流水也有一种汩汩的声音。流水偶尔触上草叶,草叶就颤动一下,算是应答了流水的问候。芦笛的声音从心里发出,心也会颤一下,却不知何故。稍作停歇,便用劲地吹。那自然是加快了节奏,好似扯起一片小白帆。蓝天倒映在水里,天上的云就宛若一片小白帆。水里的天空也飘着白云,但在流水的波纹里,分明飘得更快。一直飘过山那边,就远了。
短笛无腔信口吹,想必就是如此,但一支小小的芦笛,却放大了心的声音。有时自己听来也显得刺耳,便又缓下劲来,细细的,亮亮的,仿佛又是小河的流水,缓缓地流淌着。河滩上草色如茵,开着许多不知名的草花。花儿星星点点,迎风摇曳。银亮的音符里,连低头吃草的牛好似也有了一种触动,便抬起头来,茫茫然地瞪着一双大眼,继而才长长地哞出一声。那时节,水鸟也是贴着水面飞,轻快地戏着流水。鸟巢挂在苇丛中,却不会轻易地让人发现。至于吹芦笛的人,想必也是在一个巢中吧。
多少个季节过去了,故乡的小河边仍有丛生的芦苇,自然也仍有一年一度的芦花飘飞。至于人,则早已过了吹芦笛的年龄。那根童年的芦笛,变成了握在手中的笔,笔在纸上划,也有一种沙沙声。那是另一种方式的奏鸣,如蚕食桑叶,吞噬着记忆,编织着想象。用这种方式将自己包裹起来,并不是一个牢靠的巢。因而我怀想着芦笛的声音,如流水一般潺潺地淌过心田。
芦笛声声,清晰而嘹亮地响在童年的小河旁。笔画沙沙,低沉而沙哑地游走在成年的纸页上。人似乎被时间劈成两半,一半是徜徉在自然中的童年时光,一半是栖居在笔端的字间岁月。
童年,是一段永远美丽,永远也不会褪色的记忆,此时已化作流淌在成年人心里永恒的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