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情感叫存在散文

　　男人喝酒吹牛皮，女人喝酒淌眼泪。

　　一个月圆风清的夜晚，八个来自不同地区因文学的缘分在省城一个小酒馆里喝酒的女人们，说过了，笑过了。二姐说，快分手了，今儿咱们就谈自己的“隐私”吧。

　　听到这儿，酒桌上突然冷了场。少顷，一直喳喳不停的八妹说，就说说咱们的初恋吧。先从我开始。八妹说着，自己点上一支烟。那时我才十六岁。二姐伸过手，使劲抖动把妹的手说真巧，我初恋时也是十六岁。八妹就接着说，那时我爱上了学校刚分来的体育教师，他是北京人，说话舌头直打卷儿。他经常穿天蓝色带白杠的运动服。平头、白脸、小眼睛。我总是痴痴地看着他。一上体育课我心就跳得厉害。上课时我的眼睛总盯着窗外那团奔来跑去的蓝蓝的身影。终于我将一封信从门缝塞进他的办公室。第二天他将信还给我说，傻孩子你还小，以后不许在干这事了。他说我小，我想等我毕业了就长大了，再跟他说准行。就这样直到毕业。有一天我突然看见化学老师那个总用花手帕扎成马尾头的天津老师挎着体育老师的胳膊在街上走时，我才知道我犯了个大错误：干嘛要等到毕业。八妹说到这里眼里含着的泪始终没落下来。

　　后来哪？心急的七妹问。后来听说化学老师出国留学丢下他走了。他至今还是一个人。干嘛不找他去还等什么?大姐终于沉不住气说。

　　我不想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记忆深处只有那团蓝蓝的身影……

　　二姐拿起酒瓶，喝，一人一杯干了我再说我的初恋。十六岁那年，我发现我班有一男生总盯着我。他黑黑的，瘦瘦的。夏天穿着海军衫。那时班上男女生从不说话。有一天在操场上，一只足球飞过来擦过我的头皮飞过去。他跑过来，涨红着脸想说什么却没张嘴。放学时我在书包里发现他写给我的字条：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就是这九个字，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从那时起我心里脑里都是他，迷茫中我爱上了他。那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母亲常常叮咛我们，谁家谁家孩子不学好，十几岁就谈恋爱。女孩子咋也等二十三岁以后再谈朋友。鉴于这些我始终没敢向他表示什么。我想等我二十三岁再跟他说。上高中时我们分班了。每当见到他时，彼此相互一笑，这一笑够我回味百十来天的。等我上大学后再没见到他，听说他上班工作了。

　　在我二十二那年冬天，我在汽车站等车时，正遇见我们当年的班主任老师，她见到我就说，听说了吗，海死了。出车祸死的。什么？霎时我仿佛掉进了深渊。只看见老师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我怔怔地站在那儿，直到我的视线模糊，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泪已冻结在睫毛上。二姐说罢自己又倒一杯酒。后来我总不相信这事是真的。多少次我路过他家门前，几次想推门进去。终于，我进去了，这里已成了小吃店。店主说这家已搬走了。临别使我深深看看四壁，手握门把手许久，这毕竟是他曾经摸过的.东西，我感觉到他的存在。我想哪一天去那小吃店坐上一天，自己喝点酒回味一下什么。等我再一次去小吃店时，那里正拆迁，尘埃弥漫。我潸然泪下……

　　二姐的话还没说完，“哇”的一声一向泪窝深的冷面九妹竟哭出了声，二姐咱辆一样。我爱上邻居一个小伙子。那年我十四岁。他去俄罗斯那天我在楼梯上遇见他。当时我不知道这竟是我们的永别。其实我是等他回来跟他说声“我爱你”，他没能回来，在俄罗斯出了车祸。如果我能向他表示一下，让他知道有一个女孩深深地爱着他，多好……那年他十九岁。

　　喝。一直默默不语的三姐把每个人的杯里装满的酒说，你们现在后悔吗？姐妹们相视一下都摇着头。

　　二姐指着窗外明晃晃的月亮说，初恋就是那明月，虽然拿不到它，只要它存在就行！

　　对，存在。八个女人饮下最后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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