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味人生的优美散文
英语组又有老师带病请假了。
全校总共就十位英语老师,两个上学期转了岗,两个因病请了长假,天气五寒十雨的,这段日子我也老是头疼咳嗽鼻涕不断,以致有人开起了玩笑说我们英语组是“病号组”。玩笑只是说说后就没事了,可我这个“病号组长”真的发了愁,校长也真的着了急,不为别的,只因局里正把我校作为新一轮课改的试点学校,由传统课堂模式向“高效课堂”转变的革新正在我校全面铺开。现在无兵无将了,找谁去探探孙猴子的花果山?找谁去采摘一把我们都还未曾见识和品尝过的那些奇花异果?
午饭后,带着疑虑拨通了其中一位请假同事的电话,除了问候,主要是想征询她的意见还能不能来校上课。没想到一接上话茬她就问我上海哪家骨科医院是最好的。因为脊椎的毛病,年岁未及四十的她,现在走路已经不太方便了,末了电话那边竟幽幽地说:早知这么难受难堪,还不如死了算了。我顿时语塞。想想去年她就因为要做胆切除手术去过了上海,而不久前我们另一位英语老师也是因为眼睛不好的缘故,双休日里在开出租的丈夫陪同下匆匆去了趟那个城市……去上海,在我们这边,已然成了不太吉祥的代名词。
“还不如死了算了”,这几个字让我不由地暗自心惊,也让我感到一种凛然的寒意。虽只是一句自怨自艾的牢骚,也带着些许人到成年勘破世情的意味,但多少是不是也意味着现代人群面对生活里折戟沉沙时,一种退缩逃避的厌世心态?想想物质生活愈来愈丰盈多彩,我们端坐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凭借那些人类用智慧与辛劳发明出来的机器、从地球上开发出来的资源,尽情体验着“目迷五色,耳乱七音”之类的种种快感,享受着“四季如春,出入有车”等等习以为常的安逸,甚至不远将来人人都可能真正到达“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步……物质的充足和富有,却让我们身体的机能和思想的大脑一点点退化和萎缩,那奔流欢涌的热血似乎都渐渐冷淡了,干涸了;而心灵之树上那些曾呼唤晨露的芬芳与阳光的热烈之花朵,是不是因为移植到现代文明的门槛里,在隔离了雨打风吹的瓦檐下也日渐靡萎枯蔫?我在反思自己:什么时候,自己年轻的心上,是不是也无意间蒙染了这样一层薄薄的暗尘?
想想年少时,生落在贫寒之家的我,也常是多病多灾,给日日辛劳的父母平添了多少的忧与烦。父亲常常在外,每当一些病疾袭来,总是母亲放下肩上的担子把我带到医院,或瘦弱的肩背上背着,或抱在她并不宽广的怀里。但那散发着母亲体热与汗味的肩膀和胸膛,却一直是我童年昏睡沉沉的魇梦里最温暖安全的港湾。四岁那年,家里建造房子。白天,父母和别人一样出工下地劳动,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带着满身一天劳作后的疲惫与疼痛,踏着凉凉的月色,或是打着昏暗的手电,两个人在屋基地上默默地挖土、抬石头。那种情形下,只能让同样年幼的哥哥带着我在破旧的老房子里睡觉。可在一天晚上,我们兄弟在床上翻来滚去嬉闹时,少不更事爱淘气的哥哥骑在我身上做游戏,把我的大腿骨不小心压断了,这对于父母无疑是雪上加霜,我都无法想象那段日子他们是怎样挺过来的。日月流逝,那些伤痛里若隐若现的记忆我早已模糊,只是在我们都已长大时,母亲却常常会提起那些过去了的旧事,眼圈里红红热热的,只说那时候我很乖,即使疼痛时睡在天井边的摇篮里也不怎么大声叫唤。而每每此时的我,则在母亲的描述里,穿越那双被岁月的风沙吹搅得枯干昏暗的眼眸,看到了那时夜空下碎铺一地浅浅的凉凉的月光,看到了仆仆于生活风尘里一位年轻的母亲,对于怀中的幼子怀着怎样一种令人心悸的爱怜与歉疚!
成年了,虽说不再五日三病,但生活的压力,精神里的一些煎熬,还是让我落下了一些病疾。挥之不去的一些结石病,还有浅表性的慢性胃炎,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每到季节更换时就像顽固的草根一样生发出来,让我不能不正视它的存在。我一般偏向中医治病。每到这时候,家里那些火痕累累将要被燎裂开来的药罐子,又被架在了火炉之上,于是一日几次,一屋之间,里里外外都袅娜着或浓或淡中草药挥发出的气息。这种日子里的我,固然要熬着让人皱眉的疼痛,忍着药汤从口至心的浓浓苦涩,有时倒也能抛却平日里的张扬和粗放,在药味缠绵的时光里,收敛情怀,安安静静地读几页平日束之高阁的书,想一想往常弃之脑后的事,品一些从未细细思量过的来来往往的人与情。也许消停在病痛与药苦的日子,我们反而有了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施行对自我的拷问,也尽可把味那留在生活履痕里人性世态的种种。或许,也正是在类似这样的情境下,我们薄如干秕的思想,才灌输和收获了一些成熟的米浆;我们被生活的激流席卷得狂热躁郁的心灵,才如花落般敞开在那方荫凉安静的角落里,得到了外人不曾想象到的丝丝抚慰和默默愉悦。
生、老、病、死,自古皆为生活大事,也是无可逃避的自然法则。古人言病,很早就有“负薪之忧”的婉称,而唐人刘禹锡在他的遣怀喟叹中也曾以“病树沉舟”自况,这都给人一种非常愁苦忧劳的`想象,让我们觉得生病是一件多么不美好的事情。是啊,我们都不是风雨不能浸润的顽石,不是现代动漫片里无法侵害的金刚怪兽,我们的血肉之躯,终归不是永远盛开不败的花朵。但在所谓的“法则”面前,我们不是喑喑无声束手无策的,我们不是曾有过“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的勇气和抗争么?我们不是有过“越磨砺越光芒”百折不挠的信念与决斗么?我们不是更有过历经风雨见彩虹 “拔剑扬眉”的豪情与快慰么?
病无可恕可逃之病,有病就要求医;人皆可施作为之人,但生活常需要信念和希望做引子。当我们从囚笼似的病床上挣扎下来,当我们从愁苦的风霜中踊跃而起,走出去看看吧:这绿莽苍苍的大地上,这片人类栉风沐雨劳作了千万年的土地,我们在四季里种出了多少的五谷香,我们在岁月的田野上更替了多少花开的绚烂,我们淘寻和放牧出多少心灵中的欢歌,我们从先人那里接过了多少思想的诗篇和承载希望的种子,而后又播撒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继续留给我们身后一拨又一拨的人。
当苦涩的药味萦绕沉重的人生,当生活的犁铧暂时滞步于岁月的荒野,活着,坚强而有信念地活着,便是对幸福这个词最好的拓深与诠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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