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心迹为题的散文
但凡社会变型,时代变迁,人生变幻,总会派生出不同程度的震荡与骚动。来自社会现象的,来自生活规律的,来自心灵深处的。就像坐飞机遇到强气流,坐汽车行驶颠簸路。如果说人生是一部书,那么,每一个变数都是这部书中的章节与段落。当你沉缅于故事情节中时,情绪起伏跌宕,心灵恍惚迷离,你的身心只能跟着感觉走。经历过才会有切肤感受,过程对躯体和思维是磨砺,结果对生命和阅历是丰富,盘点时才知道胜负盈亏。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著名作家路遥的长篇小说《人生》,如一块石头投进我的心湖,在原本平静的水面上激起层层感情的涟漪。一九八四年七月,我正在本县一所乡中学当语文教师,得到确凿消息,县委宣传部经过考察筛选,决定调我到县委通讯组专职搞新闻报道。这无疑标志着我人生轨迹的一次重大转折。消息的到来令人激动、欣喜、亢奋,但等待的过程却显得那样漫长、寂寞、枯燥。
对于季节来说,这是与去年相比没有什么两样的普通夏天。校园里的大柳慵懒得无精打采,花坛里的月季花干渴得垂头丧气。蝉儿在背阴处嘶鸣,蚊虫在池塘边肆虐,时间在匀速运动,热浪在加速升腾。而对于我,这个盛夏却闷热得让肢体和心理都难以承受。满腹的心事不敢向领导和要好的同事倾诉,因为深知,剜不到篮子里的都不能算菜。只怨太阳不解人意,每天起得太早,落得太晚。在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中,平生第一次体验着煎熬。
花去半个月的工资,买来一部小型的半导体收音机。这个会说、会唱、会闹、会笑的小精灵,白天守在案头,夜里伴在枕侧,忠实地陪我打发着规律、单调、机械的光阴。
下午没课,在办公室批改那两摞永远改不完的学生作文。那个会说话的小匣子,竟在耳畔预报说:近期将播出根据路遥的长篇小说改编的广播剧《人生》。这篇小说我读过,同样当过民办教师,也许即将到县委通讯组当新闻干事的我,与小说中主人公高加林已经和将要的偶然巧合,在我的心灵深处再次形成强烈的共鸣。
我算是彻底被那个能倾听到人物生动语言,揣摩出喜怒哀乐情绪的广播剧陶醉、征服了,完全沉寝在广播剧营造的故事情景中。中午听一遍,晚上重播时还听。备课写教案时,翻开字典,会忘了要查什么字;上课时,讲授文章的中心思想和段落大意,思维会突然中断,惹得学生在下面窃笑;有几次值日,听着听着,竟忘记了时间和职责,该下课了没有去打钟,同事和领导都颇有微辞。每到晚上,思绪就像脱缰野马,挽不住,唤不回,查着屋顶的椽子,想着剧情,对比着憧憬着自己的未来:与高加林相比,我是幸运的,没有被大队支书把民办教师下了,教书七年后,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师范学校,毕业后成了正式国家教师。我没有当地区劳动局长的叔叔,往上查三代都没有个当官的,没人给我想办法,开后门,我会成为那个神秘大院里的一员吗?真的到县委通讯组当了新闻干事,我会像高加林那样拚命工作,干出业绩,但我不会像高加林那样抛弃我勤劳的妻子和四岁的儿子。我没有在县广播站当播音员的漂亮前卫的女同学,肯定不会交桃花运,制造人生的罗曼蒂克……
墙外稻田里的青蛙唱累了,在田埂上酣然入睡。黎明前的黑暗携带着些许凉意悄然而至,村子里早醒的公鸡开始引吭高歌。刚跨进温柔梦乡门槛的我,还没来得及享受梦的惬意与甜蜜,便被起床的铃声唤醒。强睁开酸涩的双眼,擦一把疲惫的脸,教室里已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又是一个响晴的白天。四肢倦怠,心绪浮躁,大脑迟钝。上课、备课、听广播,每个规定性动作都按照时间的要求重复完后,夜幕,又不可抗拒地降临人间。
关起门来,舀一盆清水擦遍全身,用最原始的方法稀释着难耐的燥热。倚在床上,听完重播的广播剧,又反反复复地选择一个又一个频段,终于没有寻到引人入胜的节目。在这个酷热的深夜,思维又被剧情撩拨得异常活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