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逝的白云散文

时间:2021-08-31

飘逝的白云散文

  她走了,一如飘逝的云朵,织了纯洁,便缈无了,像淡漠的轻烟,拂袖而扬长。

  我喜欢挂在湛蓝天穹上的白云,喜欢躺在碧绿的旷野里,看她洁白的颜色。那时的她是静谧、恬淡的,如待字闺中的少女;我还喜欢透过山的崖缝,仰视她时而厚重时而轻盈的躯体;喜欢她如天马遨游太空之无畏;喜欢她如稚子游戏,天真无邪;更喜欢她无拘无束的样子,任何外力都不足以羁绊她。

  她来了,在我的身旁悄然飘落,然后,轻轻的依偎在我的肩上。那个时候,我曾经仔细阅读她的眼睛,阅读她眸子里的故事。她告诉我,她是白云,你喜欢吗?

  我笑了,用眼神传递爱情。

  你真的喜欢吗?喜欢什么?是颜色、躯体,还是内涵?一连串的疑问闪现在白云的眼里。

  率真与高雅,达观而快乐。我毫不掩饰内心的情怀,不想让期盼已久的憧憬真如飘逸的云朵,悠忽间转瞬即逝。

  她哭了,晶莹的泪水扑簌簌地淌了下来,然后,两滴泪珠留恋在眼睑上,洁白而透明。

  我是在以后才真正了解她的身世,她向我讲述三十年以前的故事时,很像小妹向大哥述说委屈。

  她真的就叫白云,洁白的白,云彩的云。

  这个名字曾经给了我无限的遐想,因为,在我青春萌动的季节,就梦想过要和白云缔结连理,设想过与其双栖双飞,依偎在她的怀里,在太空中随意遨游,想到那里去就到那里。不必计较她的形体是怎样的转变,也无须理会风雨的叱责。反正,我是在空中散步,既可以倒立着行走,也可以藐视太阳,更可以远离尘埃的污染。这是我梦想过的事情,惬意并为之陶醉。

  如今,白云来了,她把我扯到了现实里。尽管在这之前,我曾试图挣脱来自尘世间的一切羁绊,就像放风筝那样把心放飞放远,让世俗的尔虞我诈遁迹,自己也不必再像个焚烧尸体的锅炉工,殷勤地扬弃烟尘。只要能远离喧嚣和累心累脑的烦扰,就是人之所以活着的幸事。

  白云嘲笑我,说我所有的作为和心思都是逃避,她给我指出了一条明路,要么到五台山剃度,要么到峨眉山修行。说完,她大笑了,笑声朗朗,珍珠落玉盘一样,每个音节都撞击出畅快的回响。

  眼前的白云让我恐惧,她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击碎了我要实现社会自由人的梦。可我真的想去旅行,看世间的每一处的风景,想去,用来诠释存在。但是,我能逃遁于现实之外吗,能够像陶老夫子那样扛着锄头开垦荒芜,然后再采撷浪漫,甚或张开想象的翅膀,用理想编织色彩吗?我不能,真的不能,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既没有大智慧,也没有大愚钝,所有的只是心底里蕴藏的些许浪漫,在片刻间的飞翔。如我梦中的白云亲吻象征着生命的悬崖峭壁,仅仅就是在短瞬间织就了美好,便又袅娜了所有的踪迹一般。飘忽的、散落的、凝聚的、参差的,无论是写意的白云还是工笔的云朵,都不会受限于我那苍白情思的生拉硬拽,更不会如盛开于高山之颠的凌霄花,做着永生永世都不会舍弃的梦。走远便走远,惟有那纯真还在心中滞留,惟有她已经融进我那并不古老也非年轻的血管。她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无论时空怎样变换,也无论季节如何兴替更迭,她依然固执,我也依然垂青,垂青生命的颜色,垂青心海奔腾着的永不歇息的歌。

  我很现实吗?现实得近乎于赤裸裸了吗?我想在是与不是之间做出抉择,却很难很难,毕竟我有梦,有过做梦的历史,梦是浪漫的,不着边际的,是不合逻辑,缺乏规律的,经不起现实的考验。而存在的才是合理的,虚实的强烈反差,震撼着我的魂魄。

  白云变得透明了,如被盛进了玻璃杯的清水,无遮无掩,所有的情绪都定格了。她逼迫我用黑色的眸子打量她白皙的胴体,诱使我用心去洞悉她不需要掩埋的情感。那个玻璃杯倒下了,清水如泪,气势如虹,永恒便在瞬间消弭。

  白云讲话的声音很好听,像是从萨克斯管里飘出来的“回家”的乐曲,但陈述的故事却凄惨。那时,我真的想用厚重的嘴唇吻尽她所有的泪,甚至想,那流淌的泪假如能化做甘露,一定会滋润她干涸的心田,然后,萌芽、绿树、红花、硕果便成就了她一生的一条直线。

  我构思的是五彩的梦,并用情感搭建桥梁。

  白云娓娓讲述着她的故事,像是在为我的梦铺垫新的色彩。二十岁的'时候,她做了新娘。新郎不是她梦中的白马王子,但她没能抵御住他猛烈的如狂飙般的爱情追逐,几个回合下来,就束手投降了,做了爱情的俘虏。

  “你很幸福吗?不,就是觉得幸运也行。”白云哽咽着声音问我。

  我没有回答她,她眼里的泪水像是充盈了磁场,吸引了我的泪腺。

  “你知道吗?他是个背叛爱情的家伙,抛下我们母女俩,自个儿滚蛋了。”

  “怎么会这样呢,他外面有人了吗?”权衡再三,我才小心翼翼地问她。

  “看你想哪去了,他真的很好,就是寿命短,自己跑到天国上当大使去了。”她说完这句话时,眼里早已噙满了泪花。

  原来是这样啊!我松了一口气。为自己不经意的莽撞而忏悔,为白云失去爱情而难过。有时我甚至想,人匆匆忙忙地来到世上,是为了实践爱情还是为了过滤生命?与痛苦接吻、与幸福擦肩、与快乐无缘,如果不是悲怆那又能是什么呢?短暂的美好能否孕育灿烂的遐想,甚至恒常久远呢?意念之外便是守望,是被漂白的情愫。

  我被迫让自己思想的神经懒惰了,并任由它沉沦下去。渴望它由此而死寂,也决不容许它肆虐即将枯萎的花瓣。

  “那时我们很穷,叮当烂响的穷,连打酱油的钱都没有。搞对象的时候双方家长都不乐意,结婚的时候也没有人愿意帮我们,房子是租的,是很小很破的平房,但不管怎样,那毕竟还是能遮避风雨呀。为了能有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家,我们拼命的找活干,拣过破烂,也干过砖瓦小工,只要能挣到钱,再苦再累我们都不怕。第三年头上,我们终于积攒了二万元钱,那时我也怀孕了,他非常高兴,又到处磕头作揖借了二万块钱,盖起了三间属于我们自己瓦房。但是,我没想到啊,房子盖好了,可他却倒下了,得的是癌症,都到晚期了,真的,我真的不敢相信啊,他居然能得那种可怕的病,要知道,他健壮得就像是一棵大树啊!”

  白云伤心地哭了,双肩剧烈地颤动着。

  我懂得白云的内心世界,知道人没有爱情是迷茫的,失却了爱情则更加痛苦。那种伤痛就如人活在世上缺少了支撑一般。

  “我们没有搬到新房去住,一天也没住,为了给他治病,我把房子卖了,赔了二万多,可仍然没有留住他。他走了,可是连孩子的面他都没见过呀!”

  白云用双手捧住脸颊,她似乎不想让我看到那伤心的眼神。可我却分明地看见,那十根手指上紊乱且粗糙的纹路,手指很细很长,肤色呈浅黄,既缺乏幸福少妇手指的纤柔,也没有丰腴滑嫩的特征。在我的意象里,那是十根顶梁的柱子,是两张能拨云拂雨的蒲扇,遮住双眼,便使圣洁神秘。

  白云是个普通的女人,脸是圆的,眼睛也是圆的,个头高挑,比我矮不了几公分。与她最初邂逅时,我的原始打算是她能够做我的情人,能够和我共同分享被切割的爱情。然而,当我撩开白云的神秘面纱,阅读她内心的故事时,从脚底到头顶都觉得原先的那种打算,是小人卑微心灵的肮脏,是做人的龌龊。我汗颜了,为冒犯圣洁而羞愧,为自己的贪婪而切齿。扪心自问,我能给白云披上洁白的婚纱吗?我能往那大红的地毯上撒多少花雨?那缠绵悱恻的心曲还能弹奏多久?那快乐的钟声是否如做过弥撒之后就永远歇息了呢?

  白云是我走过一半人生路程时所相遇的女人,是一个双肩承载重负,走路坚实的女人。丈夫过世后,她就把遗腹女背在肩上,扛着数万元的债务,走进了能让女人美丽的学校。一年苦读,三年创业,十年打下天下,自己创办了两处美容城,三家影楼,一所高等职业技校,现在已经拥有了上千万元的资产,她最伟大的理想,就是让天下所有的女人都美丽,让所有生活没有着落的姐妹们,都能凭手艺吃饭,而不是靠什么其他的施舍。

  我被白云的故事所感动,为她不屈的人生彰显而动容。她是一个女人,需要丈量着厘米甚至是毫米走路,每一步都不能走错,艰辛的奋斗和无法预算的付出可能同在,但与快乐与回报却未必成正比。有时我想,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给生命涂上色彩,还是为了诠释生命的意义。

  白云还在轻轻的啜泣着。她的第二次婚姻并没能给她带来预想的快乐,那个大红的结婚证书恰如一道符咒,使她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找寻幸福,那个游手好闲、从早到晚都拎着鸟笼子的继任丈夫,却像一个忠实的看坟人,把白云看得钉帮铁牢。她想象着自己能像天上的白云,自由的翱翔,但是,女人的天性又不得不使她面对自己所不愿面对的现实。

  我崇拜天上的白云,因为她无暇;我钟情于白云,因为聚散皆有缘;我曾忘情于她那袅娜的舞姿,幻想过亲手摘一片彩云把她装点,也希冀过她所亲吻的不是山颠,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我。

  如今,一个活生生的、被泪水浸泡的白云就坐在我的身旁,彼此的心仪缩短了相互的距离,我们默默的注视着,注视着彼此眉宇间的凝思,注视着彼此眼神里舞蹈的彩虹。一丝惊悸忽然在我的心中掠过,我是黑色的云吗?不是,我有什么理由席卷她的躯体吗?没有!我是绚丽的彩虹吗?不是,可我却有理由袒护她的清白,维护她的名声,替她阻隔一切不齿的唾沫乃至污泥。

  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白云隐去了。

  悄然、悄然。

  是在旅行吗,是在旅行中实现承诺还是寻找归宿,我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流泪。

  我还知道,什么样的记忆才会有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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