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屋散文
我老家在清江边的山里,那里有很多山,像一群人肩并着肩,手挽手,紧围着,围着那玉米地、稻田、枇杷树、芭蕉叶、老黄牛,还有山脚下的我那瓦屋。
老家那瓦屋,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建的,建筑面积约二百五十平方米,花了三百多块钱,家里的多年积蓄就堆在了那屋上,从外表来看,只不过是把房顶上的茅草换成了瓦。
那时做屋没现在这么复杂,设计、施工都是乡亲邻居。木匠、工程师就是一个人,做屋的材料一般不会外出购买,要木料就到山上砍,要土就在地上挖,就连那房上盖的瓦也是队里人烧的。老家人都很淳朴,那家有事不愁没人帮忙。那时除了供一日三餐,也没听说要给工钱,只是别家有事再帮别人,大家就是这样相互帮称着,联系着。在读初中时,为了还人情,我还给邻居家里挑了一天墙土,走在不宽的土墙上还是有些心慌,好在墙不高。一天忙下来就累的不行了,主人多希望我再帮他一天,只是全身无力,像吃了铅一样,重的拖不动。
在农村做屋是家里的大事,表面上看很简单,但过程很复杂,看屋场,确定开工日期,就连屋的大门的朝向也是有道道的,说是要对准远山的低凹处,以免对面的山挡住了家的财路。
那时确定屋场是很慎重的事,总是要找风水先生看看,生怕屋场风水不好影响了后人的前程。说我老家那屋场好,源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我家住了一批地质勘探队的工作人员,有一位工程师对我老人说,你这屋场好,下面有个金马子呢。当时不过是说笑而已,让老人高兴一下,可当地人却当了真。只要我家里有什么喜事,就又会与那金马子联系起来。就连我后来考上了大学,不少人认为是我那屋场好的缘故。
做屋什么时候开工动土,老人都要翻翻老黄历,或者请人算算,选择良辰吉日。农村人一般不在屋周围随便动土,特别是家有孕妇,当年是不会大兴土木的。有一年,邻居家里连续几天死了三个老人,还带上了一只猫和一条狗。传说是他家附近的农户建新屋惊动了五皇,而邻居的屋正好在那脉上。老乡虽然这么说,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科学道理,只是没人敢破这个例。
做土墙那模具长约150公分长,高、宽都是50公分左右,每打一板墙就像块大砖,一块块堆上去。墙垒到两三米时,就用大拍子拍,让它表面光整,那拍打的声音几里路远都能听得到,一拍子下去整个墙都会抖动。墙垒到一半时就休息半个月,让下面的墙体干些了再继续。这样光做墙也要两个多月。
那时屋做好了就可以搬进去,因为整个做屋的材料是纯天然的,连一个铁钉钉也没有。只是搬家时有些讲究,如筷子、碗要先进门,不论是冬天还是夏天都要在火垅里升起大火,亲友邻居欢聚一堂。饭菜做好了,要先敬已故的祖先们,并在桌子下烧点纸钱,大意是家里红火不能忘记了祖先,同时请他们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那燕子也是喜新厌旧的主,据说我们搬到新瓦屋不几天,它们就搬了过来,也给那新屋平添了一点喜气。
那屋周围除了菜地,还有竹园和各种各样的水果树,如梨子、李子,柚子、桔子、枇杷树等等,一年四季就不愁没有水果吃,到了夏天树下就成了人们天然纳凉的地方。
由于父母在外工作,我和弟弟两、三岁时就送到婆婆爷爷这里抚养,我的童年、少年时代大部分时间就是在那瓦屋里度过的,并在那儿读完了小学。
在我的印象中,婆婆爷爷一年四季总是在从家里到地里,又从地里到家里,含辛茹苦的劳作着。每当爷爷收工回家的时候,两兄弟就站在大门口不停地叫着“爷爷、爷爷”的,爷爷总是笑嘻嘻的,不停地答应着。有趣的是,爷爷养的那头大黄牛,对养育它的人表现得很温顺,但如果遇上它不喜欢的人,它就会用脚踢他,或用角顶他,耕田时,只有邻居曾爷爷架得住它,我至今仍不明白他用的是什么方法。
我6岁那年的夏天,爷爷晚餐后突然出现肚子疼,呻吟不止,由于交通通讯不便,没能及时就医,婆婆用了一些土法也不见效。等到第二天医生到了,爷爷也没脉了。爷爷那时还只有五十六岁,身体棒棒的,如果是现在的条件可能就是另外一种结局。
爷爷去世后就靠婆婆照顾我们两兄弟。小时兄弟俩很调皮的,每天总要弄点新鲜事,如上棕树弄点棕树米米请家家;爬到山墙上到那牛子洞里掏麻雀蛋,捉麻雀玩。经常不是弄伤了手脚,就是打水仗弄湿了衣裳,有时玩过了婆婆也会发怒的,那小竹条子偶尔就会在你小腿上留下红色的印记。特别是老人见我们捉麻雀玩就不大高兴,总是说,玩鸟的娃娃是不会读书写字的。
婆婆是个精干勤快的人,对人和蔼可亲,四周邻居休闲时、劳作休息时,就会到家里坐坐,父母带有什么好吃的,婆婆也会拿出来让大家品尝一下。婆婆没事时,我们就会躺在她怀里要她讲故事,讲了好多好多,只是现在记不清了,不过当时还是听得有滋有味的。在那困难的'年月,稍好点的东西婆婆都舍不得吃,每过几天就会弄点罐子米饭,罐子肉,让我们改善一下生活。
婆婆是没文化的人,可她知道有文化的好处,上城了忘不了给我们买几本小人书。家里好玩好看的东西多了,就成了小朋友经常聚会的场所。上中学时本来可以到父母工作的地方读书,但考虑到婆婆一人在家,就选了就近的学校,虽然是寄学,但每周可以回家。每到放假那天,婆婆早早就准备了好吃的,老人快乐,我们高兴。每次回家了,婆婆总有讲不完的话,大多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时我睡着了,老人还在讲。婆婆可能是太孤独了,平时没有向别人倾诉的机会,只好向孙子说说。
在那些年,过年过节父母才回家,在我们家没有腊月三十,或正月初一,父母要借那几天休息的机会,多做点家务事,还带着我们上山砍柴,背柴,以备老人平时之用。看似很辛苦,也有不少乐趣,从中体会到了农村人的艰辛。
老屋曾受过一次大灾,那是一个夏天的下午,天上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风吹的声音令人恐惧,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冰雹,将屋顶上的青瓦打了不少洞洞,吓得我们都躲到桌子下面。大约一个多小时才结束,打开门一看,那冰雹最大的像鸡蛋,玉米地里只有那玉米梗子还站在那里,看到那惨景,老人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流了出来。
25年前,婆婆倒下了就再也没起来。清明节前,父母带我们去给婆婆爷爷扫墓,母亲说,爹啊,妈啊,我带儿子孙子来看您们哪。当时我鼻子酸酸的,也不知道拿什么能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
几十年过去了,我因工作的关系又搬了几次家,可那老屋还在,每次回到老家走亲访友,或给婆婆爷爷扫墓,我总是要到那老屋周围转一转,看看那竹园、水果树,那儿时请蚂蚁儿的青石板,从中寻找点童年记忆;每到炎热的夏天就又会想起那老屋的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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