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出走散文
一想起二姐,我总觉得愧意大于爱意。
19xx年,也就是我上初一那会,二姐突然离家出走,没有任何的征兆。起初家人以为她是去找熟人玩了,没太在意。一天后,见二姐还未回家,全家便有点着急,于是四处打听,依然没有二姐的任何消息。这时大家便都急了。而那时正好是秋收时节,家里忙得不可开交,父亲只能一边收拾庄稼一边打听二姐的下落。
记得一次,我周末回家,行至家门附近的桥子沟时,暮色苍茫中,见一人背着背篓缓慢爬行。走近一看,竟然是母亲。母亲满脸的沧桑与疲惫,一副不堪重负的憔悴,我知道,她是被二姐的出走打击摧残至此的。我不善言辞,更不会安慰自己的父母,所以,我一边帮母亲背上背篓,一边陪着母亲叹气。
二姐走后,家里显得空空荡荡,对全家人来说,每天感到院子很空,时间很长。那时我便开始反复琢磨二姐离家出走的原因了。她的出走一定与我们的责骂有关。
二姐似乎是那种天生叛逆的人,在家总有一些不合规矩的行为。她似乎很爱唱歌,在毛阿敏正热的那些年,二姐洗锅时也习惯拿把舀饭勺子放在嘴边吼唱。她也似乎很爱化妆,没钱买脂粉颜料,她就撕下门框上的红纸,涂在嘴上,把自己弄得很妖艳。她还喜欢在房子张贴很多花花绿绿的明星画,全是农村人极不习惯的那种半遮半掩的画。这一切,引来家人对她极大的不满。
在家里,只要她在,就一定有吵闹。不是我跟她吵,就是父母和她吵。我觉得我与二姐之间的感情很淡,所以我从小很少叫过她姐。这种情况一致持续到二姐归来后。在家和我们吵闹时,好像她从来就没有对过,在ny和家庭的主流进行争吵对抗时,其实她是不可能对的。自从她离家出走后,我才觉得一切并非都是她错。
比如有一次,我发现自己批发来的秆秆糖(一种用玉米粉末做成的空心糖)底端残损不堪,很像是被人掐过偷吃的样子。我便毫不怀疑地认为是二姐所为,于是和她大吵一场,父母亲也站在我这一边。事后,我慢慢想起,在我批发回来的路上,由于雪滑,装秆秆糖的袋子曾多次碰撞过地面。秆秆糖酥软易受损,一定是磨损所致。但这一点我一直未向父母说明过,也就是说,在这一件事上,二姐一直在替我背黑锅。
还有一件。妹妹一次将屎拉在炕上,为了逃避责任,她偷偷地溜到炕的另一端。当母亲进屋看到这一幕时,便断定是二姐所为,不问青红皂白一阵乱打。这事是好多年后妹妹说起的,那当是我五六岁时候的事了。当时我就心灵一震,二姐又替妹妹一直背黑锅。
我现在常想,二姐以后的叛逆行为,是否与她从小受到的冤枉有关?既然我做得好也是坏,既然你们老是认为一切坏事都是我干的,那么我索性坏一回又如何?二姐当时有没有这么想?依我推测,她很可能是这样想的。
她结交的朋友,也是最受人诟骂的那种,好吃懒做,又爱臭美。二姐在村子里的名声由此便更不好了。倘若村子里遇到谁家苜蓿被拔玉米被掰一类的事,他们首先想到的是我二姐和她的一帮朋友,不管有没有证据。
二姐成了一个家里家外惹人嫌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子注定是孤独的,叛逆的,甚至是充满仇恨的。孤独、叛逆的结果是,二姐竟然学会了抽烟。记得一次我从椽缝里搜到了她的“罪证”,于是将计就计,用泥土、猪糠卷制的假烟替换了真烟——为了以示惩戒,我在一支真烟上蘸满了煤油。那晚我就在二姐的窗户下守候,看她的洋相。二姐偷偷地摸出那几只烟,一眼就辨出了真伪,她把假的统统扔掉,拿起那支真的,然后塞在嘴里,火柴一划,扑哧一下,火势借着煤油的'疯狂劲一下子蹿到二姐的眉毛上。我乐得差点大笑出来。现在回想起自己的做法,我觉得自己太“坏”了。
二姐在这个家,似乎是没什么价值的,她也是丝毫感觉不到什么温暖的。
以上种种,我想是二姐出走的根本原因。对此,我感到十分羞愧。
二姐出走后的日子,家里一时陷入铁一般的沉重中。平日里大家对二姐的气愤、恼怒都难敌此时的思念与焦灼,一家人总是一副坐立不安的状态。父亲母亲在那些天好似苍老了十多年。
十多天后,家里收到一份紧急电报。电报是从银川发来的,是二姐!全家一时惊喜异常。第二天,父亲就带着我的一位表哥去银川找二姐了。人是见到了,但是二姐没回来。原来电报是二姐打工的那家主人发来的,作为父亲,那人深知为人父母的痛楚,于是恐吓二姐说出实情,向我家里发来电报。二姐在外面尽管很艰难,但她还是不愿意回来。
父亲无奈,与我表哥一起沮丧返回。紧接着父亲又同我的大姐夫一起去叫二姐。二姐曾对大姐夫有过好感,这似乎是二姐对家仅有的温情了。记得大姐与大姐夫初次相亲的那年,晚上当父亲询问大姐的意见时,二姐便抢在前面说,你如果不愿意了我去!那时二姐也就十三四岁。二姐的直率一时成为家人笑谈。父亲和大姐夫这次去了之后,果然不虚此行,几天后二姐便回到了家中。
回到家后的二姐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与我,与父母说话极其柔和,语气中流露出的是那种朴素真挚的脉脉温情。二姐见到我后的第一句话是,在外的日子,她常常在梦里见到我。那一瞬间,我突然泪崩。平日里大家吵吵闹闹,好似苦大仇深,其实骨子里都充满爱意。也就是说,我的心里满满的装着二姐,二姐心里也满满的装着父母和我。只是这些年来的冷战险些造成骨肉分离。
二姐向我讲述了从离家出走到银川打工的一路辛酸遭遇。她说她当时也不知要去哪里,她大字不识一个,到了车站,一时傻了眼,于是随便坐了一辆长途汽车就出发了。很幸运的是,随行车上,她遇到了一位善良的小伙子。小伙子一路照顾她,并帮她找了活干。但工程队的活,绝对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所能干的,所以不久,二姐又去给人当保姆。其中辛酸一言难尽,用一句话概括二姐的想法,便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在外人看来,二姐其实根本没有我们所认为的那样惹人嫌。我在想,是不是我们中了心魔,一直对二姐存有偏见?针对家里经常吵架一事,父母曾问过阴阳,阴阳说,二姐与父母三人同属一个属相,这叫“三丁相”,相冲相克,故是非口舌不断。这番理论似乎很有道理。不过我觉得更为重要的是,一段时间的分离受苦,使我们彼此体会到了亲人离散的痛苦,所以才有了之后亲人间爱的深沉。让我无比欣慰的是,二姐嫁给了一个真正懂她爱她包容她的男人,她在家相夫教子,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二姐出嫁后,我们见面的次数更少,但感情似乎更深。我知道有一种爱,会随距离的拉升而日益加深。二姐也像大姐那样时常关爱我,体贴我。六年前我去平凉市参加教师资格证考试,住在了二姐家。考试前一天,二姐怕三个孩子吵闹影响我看书复习,一遍遍提醒、制止孩子。一会儿她见太阳照进屋子,急忙跑过来拉上窗帘,怕我看书刺眼。第二天去考试,她牵着我的小外甥,从楼上走下来,手里抓着一把钱,硬往我手里塞,说让我打车过去。我坚决推脱,也没去打车。她却追在我的屁股后面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直到看不见我的背影。考完试的第二天,早上我欲乘车赶回单位。凌晨五点时,她已起床,去厨房为我准备早餐。她怕我坐长途车饿着,做了一锅我平日最喜欢吃的鸡蛋面片。那次,在车上,我走了一路,湿润着眼圈思索了一路。突然想起我的外甥女告诉我的一件事情:我高考那年,二姐向人打听,高考前吃什么最能克服紧张情绪,有人告诉她,吃牛奶糖可以,她于是为我买了很多牛奶糖,专程送到学校里来。我隐约记得,我当年对二姐买糖一事不以为然,想不到她买糖原来是有这番良苦用心的。
二姐不会讲大道理,她说话一直很朴实。她一旦从电视上看到一些生活小常识,便急不可待地打电话或叮嘱我的外甥女发短信告知我,让我按照电视上的去做。二姐见了我,除了嘿嘿一笑,好像再不会其他方式。不,应该说,除了笑,她还会很用心地待我好。她对我的爱,总是这样一些拙朴的小恩小惠,但我却时时能感受到一种大爱。
二姐越是对我好,便越能加深我幼年时的罪孽感。我知道,二姐早就不怪我了,可是我何时才能不去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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