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慢递时光散文
在QQ音乐上偶然听到一个叫做“零点乐话”的深夜电台节目,DJ有着温润低沉的声音,二十一年来他坚守在这里,听着许多故事,在别人的花开花落里盛开着自己的年华。这一期节目,是他的告别。
失眠是枕头之上无尽的流浪,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里,渴望有这样一处安静的小屋,让我虔诚皈依。如今,流浪依旧,小屋却在我还未见之时已悄然离去。
他说:“也许我们生下来就踏上归途,小屋只是一小段,对我来说,却是一长段。其实也是一种解脱,我知道,不是我们告别了,只是时间用完了。”
小屋里的故事,漂浮在凌空的寂寞中,曾经的青涩少年现在也已在现实中跋涉数载。那时遇到的人,笑与泪,花朵和海洋,全部都在这一间小屋里了。他终究是比我们大多数人要幸运,旧时光都被刻进光盘里,想念的时候拿出来听一听,曾经的山高水长又可以跃然眼前。那时他也许会不自觉地上扬嘴角,有几许怅然:“旧时光还在,却又好似不在了。”
我是一个执着于旧事物的人。曾经从家庭相册里翻出祖母年轻时的黑白照片,乌黑油亮的长发梳成两股麻花辫,柔软地搭在双肩,额前薄薄的齐眉刘海儿,皮肤是十分光洁的。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的光景,单薄的身子罩着一件老式的对襟衫和撒腿长裤,两只手放在膝间,望着镜头有些拘谨地笑着,眉眼里满是灵动的青春甘味。
这张照片,后来被我悄悄拿走据为己有,并且照样编了麻花辫,将额前厚厚的刘海儿别起一层,换上简单的格子衫。然后缠着妹妹给我拍了照片,再用手机软件做成复古特效。拿到照片的那一刻,愕然,惊叹,感慨!莫名复杂的情绪将我淹没。二十岁的祖母,十九岁的我,眉眼神情,竟是如此相像。再看已逾花甲的祖母,头发灰白,面部像是老皱了的树皮,一度怀疑掉进了时空隧道,看见了四十多年后的自己。
照片的神奇之处在此,你以为已经逝去的老时光,却静静地沉淀在影像里。经年之后,它可能遇到一个新鲜的面孔,沉默的老时光,仿佛又鲜活了一般,融进另一段故事里。这是“旧”的好处。
看到现在的.祖母,我觉得安心,琐碎的生活,有时精神矍铄地和祖父争吵,时间就这样慢慢地流淌着,正是烟火凡尘的幸福滋味。
祖母不识字,大半辈子没有听说过“幸福”这两个字,却一路结实地幸福着走了过来。现在,她已经老得不记得这张照片了。我拿给她看的时候,老太太只是略微地瞟了一眼便转身忙着给祖父浆洗衣服去了。家里不是没有洗衣机,每年夏天,祖母却坚持在清冷的山泉里用皂荚洗衣服。再穿起那些棉质的衣物时,淡淡的植物香浸入皮肤里。
我拿着照片站在祖母身后,恍然大悟老太太是把旧时光藏进了植物香里,旧时的容颜或许已不再重要了。
后来我离家到另一座城市上大学,老照片和中学的日记一起被锁进了柜子里。临行时我一再警告妹妹:“不许动他们,明白没有!”这是我六年来的回忆,海洋和花朵,都盛开在这些轻轻浅浅的文字里了,怎能容许他人窥探。
我只身奔赴陌生的城市,脑海里却尽是沉甸甸的过往回忆。于是安慰自己,正是因为这些沉重的过往,我的生命才显得真实,不至于轻若无物。怀旧的习惯已然极大地影响着我的生活。
开学第一个礼拜,我硬是缠着并不相熟的班长要来了班级信箱的钥匙,从此以后觉得自己的肩上多了一份沉重的责任。每次将信和明信片交到收件人手里时,总是被自己意淫出来的光辉笼罩着,忍不住轻扬嘴角:“是我帮你们结束了流浪。”
偶尔也会遇到一些让人伤心的故事。某一次在收纳不明信件的大纸箱里翻找的时候,看到一张来自甘肃的明信片,月牙泉波光粼粼,背面用透明胶带粘着极其罕见的五色沙。这张没有出处的明信片收件人,是一个名字单薄的女生。寥寥数语,想念和疼痛已然浸透了它的旅程。唏嘘又庆幸,若不是执意要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恐怕永远无法知晓这些发生在邮筒里的流浪故事。
我寄出去的信和明信片,却没有那么幸运,他们大多数没有抵达终点。对邮政的蜗牛速度感到十分愤懑,也怜惜自己倾注了太多心思的信,于是打着文艺的幌子写出一篇忧伤至极的悼文:“流浪,流浪,你们终于,皈依远方。”
久而久之,也就淡了,又回归电子网络时代,电话,QQ,微信,哪一个都比寄信快捷。现实如此,高速发展的时代,我们再也回不去远古的慢递时光。就像二零一四年的冬天,满大街的空气刘海儿和格子毛呢衫,也不会有四十年前祖母那个年代的草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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