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参加过农村的酒席了,也许是年龄的关系,越来越不喜欢热闹。
饭后,为了躲清静,绕开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吃饭的大棚直奔后面的房子走去。虽然没有我想象中的清净,但是三五个人与外面的几十桌人比起来还是消停多了。
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站在房间的中央,手里上下翻转着悠悠球,熟练的程度让我叹为观止,仅是一根绳一个球,但是却可以被他瞬间完成一个金字塔,瞬间又完成一个叠罗汉,球在他手里听话的程度就如同会盲打的人写字,而他却没有因为玩球而忘记了聊天,与身边一个同龄的男孩一直在有说有笑。
显然,我对他说啥不感兴趣,倒是那呼呼转的悠悠球让我大开眼界。女儿擅长玩各类的玩具,且很快就入门,唯有悠悠球一直没有玩到如这个男孩般炉火纯青地步。也不知道是被我看的不好意思还是玩累了,他停下来坐到了沙发上。此时,我才留意观察他,一双脏兮兮长满皴的小手紧紧地握着悠悠球,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一双破旧的棉鞋鞋带也没了踪影,身上的衣服不是很合体的罩着他单薄的身体,被我看得有些局促不安的眼睛在四处躲藏,头发似乎很早以前就该理了,长短不齐的遮在清瘦暗黄有点干巴的小脸上。
“你悠悠球玩的很棒,学多久了?”我收回目光打破了沉默,“不用学,一看就会!”他说话的语气完全比他这身穿着要自信的多,“这个球是你的?”我纳闷一个穿的如此破旧不堪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昂贵的球,因为,我前几天拗不过女儿,刚刚花了快一百元钱买了一个,虽然不是不能承受之贵,但对于一个球来说,也是略有点望而却步。所以出于好奇我追问了下去,“不是我的,是永琪的。”永琪是我的外甥,也是他的玩伴。“你学习成绩如何?”对于好玩的男孩,在我印象里成绩都是一般,而这个又好玩又邋遢的男孩,猜想更是好不到哪去。“还可以吧。”他简单的回答了我,被我猜中了,肯定是学习不好,不好意思讲出来,因为女儿成绩考的不好的时候,回答别人时也是这句话。“你上几年级了?”我有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其实,问到最后,待他毫无话可说的时候,我就是想像教育女儿一样教育他,学习是咱穷人家孩子的唯一出路,一定要努力学习。“没上几年级。”他的语气与刚才玩悠悠球时比明显的颓废了,正在我琢磨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时,身边一位四十来岁的大姐说:“这个孩子学习一直是双百,脑瓜儿特别好,好歹学学成绩就一百,全村人都知道。”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脑袋里刚刚勾勒出无暇照顾孩子的母亲形象瞬间被我打翻,难道他妈妈不重视他的仪容仪表却唯独关注他的学习?“那有什么用,也不能上学了。”他接着大姐的话茬回了一句,这更加让我意外,“怎么不能上学,你上几年级了?”我疑惑的追问,“该上初中了,没有户口去不了。”他慢悠悠的好像再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然后,又站起来玩弄悠悠球。“六年级毕业考试时成绩又-是-双-百。”大姐拉长声音小声儿的像我介绍,瞬间,我向这个邋遢的男孩投去了敬佩的眼神,也为他的妈妈贴了一个合格妈妈的标签。因为我的女儿上六年级,全班的学习成绩及女儿的学习态度我是一清二楚,城里像这样考双百的学生,还是少之又少的,更何况是在农村这么艰苦的学习环境中。“你的户口呢?”我显然有点为他着急了,急促的追问。“一直就没有户口,她一直没有告诉人家她那边的家还有一个孩子,因为那个孩子,我的户口没法上。”他一边玩球一边用好似与自己无关的语气回答我,“她是谁?”我有点不明白,“我妈。”他简短的回答我,我有点理不清他所说的关系了,大姐凑到我身边继续低声说道:“他是后爸爸,亲妈嫁过来后因病去世,而后爸爸这边自己也有一个男孩,根本顾不过来管他。他的衣服好几个星期都不洗一次,就是洗了也是自己洗的,永琪家看着这个孩子可怜,总是隔三差五的叫他过来改善一下生活,他亲爸爸在哪他根本不知道。”听完后心里不再是惊讶而是痛,再看看这个玩转悠悠球如同玩转方程式玩转古诗词一样自如的孩子,我无语了。
房间里一直未说话的大妈开口说道:“他爸爸真应该给他跑跑户口的事情去,毕竟现在他管你叫爸爸,更何况是这么聪明的孩子,你给培养出来了将来他懂事了一样疼你,再这样扔个一年半载的,孩子的学业就完全荒废了,哎!”大姐捅了一下男孩愤愤不平的说:“要不,你就去学校教室外旁听去,要不你就与小伙伴借书自学,千万不能把学习的事扔了。”男孩一张手心,迅速收回了翻转的悠悠球,继续不在意的说:“户口办下来我就去学,办不下来也没有办法,”话语未落,他已经携球走出房间。
房间里大妈与大姐窃窃私语道:“父母都没有了,多可怜的孩子啊,自己的家在哪也不知道,别人与他说起家事时,他自己就说“收留我就在这里生活,不收留我,送我去哪我就去哪。”哎,可惜了这聪明的脑袋瓜儿。”
我抬眼向他离去的方向追寻,没有捕捉到丝毫踪迹,如同这空降的故事般他迅速的消失在人群中。他的故事也许只是别人茶余饭后的一点作料,也许只是老师眼中一个优秀学生的陨落,也许只是小伙伴心中一个想也想不透的迷。但是,于他,该是一种无奈,一种痛,一种失去爱失去亲情的无奈与痛。于我,是不是该行动起来做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