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我带了把伞出门,到公园散步去,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雨,果然来了,尽管一秒钟前天还很晴。雨,先是下得细若游丝,极其舒缓。可没多一会儿,就不耐烦地急促得粗暴了起来,且下得节奏感很强,一阵松,一阵紧。
我撑着伞,走在夏雨正浓的公园里的石板道上,被路两边那些有几十年树龄的大树的茂密枝桠压着头。此刻,我很担心随时会有雷从天而降,尽管天气预报没说有雷雨,可走在这易于导雷的大树下的我,还是忧心忡忡,会不会在下一刻,便遭天雷轰顶?被这个念头紧张着的我,几近透不过气来,只想加快脚步,迅速离开这于我人身安全不利的险境。
可我越是紧张,就越是走不出这被树重重包围的困境。看着乌云愈加低黑的天,雨毫无停下来的意思,我几乎想收起伞往家跑了。这时,我看到路边有个女孩,形单影只地站在雨中。
她,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全身都湿透了,但眼睛却一直在向林荫路的深处张望,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我,就在这时走进了她的视野,一步步地在与她的邂逅逼近。
“小妹妹,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撑把伞就站在这儿?是在等你爸爸吗?”我开口了,发出了怜香惜玉的垂询。但“怜香惜玉”这个词儿用在这儿相当的不准确,因为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与“香”和“玉”皆无一丝一缕的关系。此刻的她,宛若一朵被雨打得有些凋敝的小花儿,亦可以说,她鲜活的好似雨中的精灵。但是,还有一个由三个字儿组合的词儿,将会更精准地描述她此情此景的外在状态,只是我无论如何也不忍心使用罢了。
“我是在等人,但不是在等爸爸。”女孩回话了,她言语的口齿有点儿冷。冻的?这雨中的温度确实有些低,何况她浑身都浸透着雨,亦或她已然着凉得不行。
“那你在等谁?”
“等与我共伞的人!”
“与你共伞?看我这把单人伞行吗?”
“行呀!可你愿意与我共伞吗?”
“我愿意你赶紧回家。再这么淋下去,你是要生病的!”
“我只是问你,你愿意与我共伞吗?”
“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就算我不愿意,也得把伞给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忍心看你一个小女生就这样被雨淋着?来,快接过这把伞,撑着赶紧回家去吧!”说着,我将手中的伞递了过去。
女孩一闪,灵巧地躲开了我递过去的伞,口中依旧在问:“你愿意与我共伞吗?”“我不是早说过了,我必须将伞与你。如果你也担心我淋雨生病,那咱们就将就着撑一把伞吧,我送你回家!”
“我是问,你愿不愿意与我共伞?”
“你还真执着。行,我,愿意与你共伞!”
“呵呵,这不就完了么。”她说着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一个健步从路边的小石台上跳下来,猫一样地钻进我的伞下,一脸调皮地笑着说:“可等到你了!”
“等我?你知道我每天散步?”
“哪儿呀,我是在此等候愿意与我共伞的人!”
“我这可不是愿意啊,这也不是愿意与不愿意的事儿,我是没办法,赶上了,碰到了站在雨中的你,我怎能忍心继续看着你被雨淋着?”
“哇塞,不愿意你不早说,我走也!”
女孩说罢,身体好像弹簧一样,蓦然弹出我的伞下,再轻轻一跃,便雨燕一般地消失在濛濛的烟雨中。并在身后飘然将一句话送进了我的耳中:“你不愿意,我到下一个路口去等愿意与我共伞的人!”
我仰天叹了一口气,心想,若看到自己的女儿就这样在暴雨中淋着,她的爹妈,还不得心疼死!这小姑娘,为什么偏要与人共伞呢?还得那人愿意!难道是为了实现自己亦或是别人的什么心愿?
于是,我继续向前走去,沿着女孩消失的轨迹。
本来,我该在此叉路口转弯斜行,进入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甬道往家走。可此刻,我却向着女孩飞奔而去的下一个路口,取直,快步前行。且已然听不见了滚滚入耳的轰鸣雷声。
在这一瞬,我已在肚子里准备好了一句话,见到那女孩就说:“与你共伞的人,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