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预言立锥陋室中的蚁族孕育的理想之光会放射出照耀时代的力量。艰苦磨人心性,沙漠里的草根蕴藏着拯救危亡最后的希望。
我的北漂年代还没有蚁族这个词,居住的更多是地下室。那时的地下室一族没有特定的称谓。我第一次住地下室是在洋桥。公司租下十几间半地下室做宿舍,当时我上班的地方也是一地下建筑。两头不见太阳,成了名符其实的地下工作者。在此暂居的都是打工者,素质参次不齐。喝酒、打牌、睡觉是这里的主旋律。还有极少数拥有理想追求的另类,每日安静的学习,对喧闹充耳不闻。一天宿舍住进一新同事,他告诉大家他有严重的脚气,请不要穿他的拖鞋。我知道宿舍里的不讲究,总有人不讲公德。从此我没在洋桥宿舍里穿过拖鞋,半夜起床都是踩着皮鞋行走。后来脚气从男生宿舍都传播到女生宿舍,未雨绸缪独我幸免。我实在习惯不了集体生活,没多久就租房搬走了。
第二次住地下室是在学院南路,真正的地下一层,却有个阳台,是天井下的露台。地下室冬暖夏凉就是太潮湿,晒被子很麻烦。大家早晨找地把被子晾出去,要等到下午回家才能收回。有时加班回来晚了,夜露又把被子打湿。我笑称这样晒被子是吸取日月之精华。那时休息喜欢到北师大看报,到学校食堂吃饭。地下室中的街坊很多都是同居的校园鸳鸯,地下室只是他们的交欢之地。要等到这些天之骄子毕业后再住进来为理想生活暂居于此,才算真正的地下室一族。地下室会等着他们一茬一茬的住进来追梦圆梦或者碎梦。校园滋生他们的骄傲,地下室在黑暗中等待着他们重新思索。这个地下室的居民构成最像现在的蚁族。硕士与文盲只隔一层薄墙,促销员小妹陪伴博士生共眠同枕。这些怪异的嫁接只能暂时保存在地下,见不得阳光。出去后有人飞升高楼端,有人流泪仰望。
我住地下室是递进式的。第一次是半地下,第二次是全地下,第三次是地下三层在朝外大街。死后都埋不了这样深,能埋这样深的都是帝王级别。北京遭受核攻击,我都能幸免。这里只是我单纯睡觉的地方,我总是很晚才回去。在朝外大街散步是很惬意的。外交部,不是总统办公室的铂宫,东岳庙都是我的邻居。朝阳广场上打手机行走的女孩铜像就是这条街的时尚。我喜欢去丰联广场的地下大厅看书、思考工作,却讨厌回我那不远处的防核洞。地下室是吞噬梦想的黑洞,也是孕育孙悟空的灵石。阳光与绚烂灯光里的繁华重压在深藏的黑暗之上,让地下室滋生的梦难免会有所扭曲。后来因琐事房东要求我提前退租,又不肯全额退还我已交的房租。当房东推开虚掩的门,看到我躺在床上玩弄一把短刀。事情就以最讲理的方式解决,他退钱,我走人。
蚁族的痛苦是精神上的难施展,并不是居住的狭小。无限的渲染年轻的自己在陋室中正受着或受过的委屈,是成功者的励志故事,是未成功者博取感情支持的动情点。我的三次地下室经历,时间加起来也不到半年。那段日子生活上没有什么艰辛,可以算是安逸,但总要为坚持奋斗的人儿送上成功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