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在丽江当地一个年轻同事热情的鼓动和怂恿下,我们几个一起出差的同事,犹犹豫豫地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总算撇开所有关于心脏承受能力、膝关节保护、未带任何装备以及安全问题,决定随他登象山,一起上山看日出和玉龙雪山金顶。
想起年少时,有很多凌晨登山看日出的经历,有时是一群人,有时就三两好友相随。因为年轻,不管是天寒地冻,还是赶着雨脚,遇到有山有时间,兴致来了,说走就走。半夜起床,摸黑上路,顶多就便带瓶水,大家一起相伴,说说笑笑,却常常迷路。山半腰或是山顶有时会传来若有若无的钟声,循着那个钟声或者头顶的星光,我们总能爬到山顶,紧赶慢赶,一路欢欣鼓舞,一路挥汗如雨。在登顶看到日出的绚丽壮美时,难忘那一刻的豪情和对人生一万种可能的憧憬,现在每每想起,也会会心一笑,就算当年一起爬山的人如今都散落在各地,在自己的人生里各安天命,但是大都家曾有过那样的年少轻狂。
我们最终凌晨5点起床,挤上小同事开来的两厢小车。我们每挤上一人,小车就被压得往下一颤,一车人互相打趣着,吹着微凉的风,穿过夜色下空旷的街道,来到了黑龙潭公园旁边的象山前。山不算太高,同行的大都长着油肚,大家一开始都很奋勇,也有些小激动,在我们这个年纪,这应该也算是件需要勇气的冒险事。小同事一路前呼后拥招呼着我们,夜空里总传来他的笑语和问候。中途有一位年纪较长的重量级同事越来越沉重地喘着粗气,一边感叹着韶华易逝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一边明智地选择停住了脚步,小同事乐呵呵地留下照顾陪伴,其余的歇了好几口气,奋力爬了上去,总算来到山顶的观日亭。
在清新微寒的晨风里,抬头是伸手可摘的星辰,脚下是灯火辉煌的丽江新城。丽江新城与旧城在两个不同的方向,此时看得更加清晰。古城是当地祖先看风水建成,依偎在雪山对面远远的一座小山脚下,安静低调;新城是现代规划大师们选定建造的,顺着走势延伸在雪山边,高楼耸立,街道纵横交错。古今这样不同的城市选址方式,不仅是时代的进步,更是人类力量在自然力量下更加自信的一种体现吧。
这时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黑夜和白昼交替的混沌空间,东方将出未出的的太阳,让缭绕在绵延山峰上的云雾变幻莫测,瞬息披染着不同的色彩。对面的雪峰与天上的云雾纠缠着,不肯露出真面,更显神秘。城市里升腾起丝丝缕缕的晨雾,袅袅地飘向山边与云雾汇集,分不清是天上的云还是人间的雾。这是一个安静的早晨,却又如此地千变万化。早九晚五惯了的我们,呆呆地沉浸在这美妙神奇的玄幻世界里,浑不知人间天上竟有如此近的距离和如此亲密的交互。
我们不想离开,等待着日出和北边第一缕阳光下雪山的辉煌,隐隐期盼着喷薄而出的太阳和雪山真面,能冲破这样的混沌,还世间一个清朗和我们早已习惯的秩序。山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远处的城市不知不觉也醒了,灯火消失了。浓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雪山终未露脸,云雾终不肯散去。一行人抱着些许遗憾下山,一路腿直哆嗦。
到山脚见到在那等我们的小同事和老同事,他俩笑吟吟地迎上来,忙着向我们展示随手拍到的照片,那是黑龙潭公园清晨刚醒来的秀美:清得发蓝的湖面蕴蓄着水雾,婀娜碧绿的垂柳顶着露珠,在晨曦里慢慢绽放的各种花儿,美不胜收!这时我们都感到有点饥寒交迫了,赶紧又挤回小同事的小车子,沿途寻家干净小店,一碗热面下肚,回过神来,大家又恢复了精气神儿,互相说道着,赶去上班开会。
那天我们做完公干就离开了,这位丽江的小同事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从东北来到最西南工作,并安了家。第一次见面是他在一个寒冬的早晨搭了一夜火车赶到公司办事。一脸的疲倦,一脸的明朗笑容。凌晨驾车来叫醒我们爬山,也是朦胧着眼睛一串爽朗的笑声。同在一个大企业工作,常会碰上象他一样年轻热情、聪明能干的小同事,心里暗自感叹,他们的棱角终会被岁月磨去,他们的热情也会渐渐被消磨殆尽。从年少轻狂到老成持重,这中间的路,常常云遮雾罩,难辩方向和真假,混沌中需要很多的坚持和坚守。这时想起在山上这位小同事对着满天的星辰笑眯眯地说过的一句话:我爱这里的空气,我爱这里清清淡淡的生活。
这次凌晨登山,与年少时的感触大有不同。我们虽然终未见到日出和金顶,却领略到了一个极象人生的自然境遇。于老同事而言,是量力而行,适可而止,别有一翻天地在眼前;于小同事而言,年轻的热情和简单的追求是快乐的源泉;于我而言,混沌世界的一路坚持和坚守,任他千变万化,都是浮云,脚下自然有路。
嗯,我也爱这清清淡淡的生活,还有这四下里总是变幻莫测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