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锯木屑炉,是30多年前。那会儿,我刚到南京市法院民庭工作。
那时的市法院不大,主要就一座三层高的老楼。锯木屑炉子火力大,从安全考虑,一楼水泥地坪的大办公室,才配给这种炉子取暖。民庭在一楼,生锯木屑炉,就成了我们大办公室冬晨必做的功课。
生这种炉子,既费力又要掌握一定的窍门,一般要两人协作。每天,早到的人结伴,到后院小披屋去拖一麻袋锯木屑,开始装炉子。两根杯口粗的木棍,一根立于炉体中央,由一人扶直;另一根由另一人用作夯棍,夯实装入炉内的锯木屑。锯木屑是装装夯夯,夯夯装装,一层层一直装到烟囱口下沿。然后,用腕力慢慢转动埋住大半的那根木棍,小心抽出,锯木屑正中就有了个直通炉底的洞。打开炉门,用炉钩再掏个与直洞相通的横洞,上下通气,装炉子即完成。
点炉子,就轻快多了。直洞内,放几张卷起的旧报纸,几根细木条,点着火的旧报纸伸进炉门,引着直洞内的引火材料,盖上炉盖。这时,眼睛多半紧盯着窗外烟囱口,“冒烟了!冒烟了!”随着一声叫喊,窗外烟囱口出烟了,炉内发出轰轰的火声,生火成功。
锯木屑炉生着后,开着炉门,室内温度就开始上升。能装两瓶水的铝壶放上去,不久,就吱吱哑哑地唱起来。办公室里十个八个人的喝水都能解决,省了用水筹到对门“老虎灶”去打开水。那时,干警还有从家中带午餐的。临近中午,把饭盒往炉子上一放,一会儿,就开始饭菜飘香。午休时,关了炉门,室内已像小阳春。大伙儿看看报聊聊天,趴在桌上打个盹。
炉内的锯木屑一般能烧到下午4点多钟,余温能维持到下班。当时,我下了班就去夜校补课“充电”。食堂晚上不开伙,离家又远,冬天的晚餐全靠锯木屑炉帮忙,一个烤馒头解决问题。
生炉子不是都能一次成功的。当气压低、锯木屑湿时,半天生不着,还倒烟,弄得满屋子乌烟瘴气。于是,赶紧大开窗户,人全撤出办公室。顿时,走廊里全是人,捂着嘴鼻咳嗽的,边抹泪边笑的,热闹异常。这时就要看高手的了。高手,其实就是要比常人有耐心。耐心地疏通上下烟道,耐心地反复点火把锯木屑烤干,耐得住烟火熏呛。印象中,出马的多是隔壁办公室的老李。老李,老先进,为人厚道,热心肠,有啥麻烦事,他都会主动帮忙。他一出马,炉子不久就顺气了,让人不能不佩服。当然,佩服的不只是他的生炉子技术。
1991年,法院迁址。从此,我们的冬季取暖告别锯木屑炉时代,进入空调时代。
近20年过去了,老民庭的人聊起旧事,还会不由地讲到锯木屑炉。细碎的情节,在笑谈中再现,言语中充满留恋。那些不尽如人意处,也都成了点点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