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不存在的恋人散文

时间:2021-08-31

亲爱的:

写给不存在的恋人散文

  我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了,情绪大起大落,时而苦痛,时而默然盯着某个静物发呆,时而觉得自己似乎拥有了高贵的孤独,时而又发现自己粗鄙得何其可怜。怀念的时光似乎已被封禁,我常带着困惑踱步,混乱的思想交织不休,人非常疲惫,好多书再轧不出滋味,灵魂生了一场大病,在垂死边缘。一天夜里,透过窗只能看到一颗星,那是一盏孤灯,挂在平缓的山顶,像你一样遥远,不可触及。我意识到人是不可能纯粹的,至少我无法做到,人总是不快乐,因为人想要的实在太多,删繁就简的生活里仍然潜藏着数不尽的欲望,我与少数人(期望是多数人),我们挣扎着,用尽全力掌控自己的欲望,这样做使人筋疲力竭,然而我很怕,怕稍有松弛便万劫不复。我说我崇尚英雄主义,人们问我,那你很喜欢超人和蜘蛛侠?我说我只喜欢海明威笔下的英雄主义,超人和蜘蛛侠的英雄主义是热闹的,像演戏,而海明威笔下的英雄主义何其孤独?我说我喜欢《老人与海》,在那个虚构的时空里,我看到了人类所能拥有的惊人意志和最高贵的孤独,以及孤独深处不容亵渎的高傲,那是贫穷、伤痛,甚至时间都带不走的东西,马林鱼的肉会被鲨鱼吃光,鱼骨会腐朽化为烟尘,而那高傲永不低头,那高傲至死都望着唯一的月亮。说到这里,我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是否好些了,但在灵魂痛苦的时候,我明白信仰是生活唯一的依靠,不知道我的理解对不对,亲爱的,每当我灵魂哭泣的时候,痛苦的时候,我就抬头望着天宇唯一的一颗星,人都是软弱的,不管是不是英雄,不管怎样孤独,我们的内心都渴望着爱,渴望着理解,不是吗?那些说自己无欲无求的人,说自己拒绝爱的人,都是自欺欺人。那颗星的光时而柔和时而冷峻,闪烁于山的轮廓之上,远远看去只是一丁点的光亮,然而有这么一丁点就足够了,就像《老人与海》里那个小男孩,他是一丁点温暖,却足以抗拒书本大海般扑面袭来的孤独。

  以前我读书很快乐,慢慢地,跟随太阳的脚步,那时我没有困惑,不刻意寻求,简单到我只想单纯把书看完,任一个又一个字从眼睛和大脑里走过,甚至有的字脚未落地就飞走了,那也没关系,看着落地窗外人迹寥寥的小径,看着树叶自在翻动,看着地上斑驳的光影,我觉得人生不必寻求意义,享受当下即可。亲爱的,不知什么时候,我变了,读书显得有些困难,我开始寻求了,开始费力寻找了,寻找所谓的知识,或者寻找救赎,我以为我要的终会在书中找到,我确实找到一些,但也确实越来越迷惑了。然而“我”与“找”这两个字在形态上很相似,“我”仿佛来源于“找”,想要得到一个独立完整的“我”,就不得不去找,这是我们的宿命。毛姆笔下的人物都在找,拉里和思特里克兰德都是如此,他们是弃了六便士去找月亮的人,是英雄主义的,孤独的英雄主义,不好说他们最终是否成为了月亮,但他们足以叫人仰望。我总以为毛姆会给出答案,其实他并没有,《刀锋》也好,《月亮与六便士》也好,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你可以说毛姆是狡猾的,但他实际是智慧的,因为答案是这样:各得其所永远是最好的结局。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挣扎的很多人,尤其是青年人,根本觉得这个答案等于零,他们急需一股力量的支撑,需要作家给出一个清晰无疑的方向,需要作家斩钉截铁地向世界宣告理想是唯一的,让现实见鬼去吧!也许毛姆有这样的倾向,但态度并不强硬,他只诉说,偶尔站在叙事者角度说说自己对主角的看法,但他并没有对读者作出指示。这也许是《月亮与六便士》书名的由来,其实“月亮”与“六便士”是并列结构,作者并没有贬低任何一个,而是像尊重现实存在一样,给予两者同样的尊重。肉体在,现实就无法彻底消失,但世界如此之大,总有人会是近乎纯粹的,就像拉里和思特里克兰德,他们在书里都特别迷人,叫人过目不忘,他们是像精灵一样的存在,是精神纯粹的至高者。“找”是一个复杂的字,它包含了目标的确立,艰苦卓绝的过程以及结局的不确定性,正如此,它对人充满诱惑与魅力。

  亲爱的,有时我也怀疑自己的偏执,不知道自己抱在怀里的东西是否有一天会如烟消散,我不知道意义是否一直重要,不知道无意义是否在某个时刻比意义更重要,不知道爱情该如何长久,不知道死亡的背后有怎样的景象。但当读着这世间美妙的诗句时,时间消融了,我沉溺在那些字句里,忽然觉得那些文字是真理或者谎言都不再重要,美的终极也许就是人自身的错觉,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谁能用意义填满时间呢?如果我们头脑更加清晰一点就会发现人人的时间都在虚度的圈内,不过事实有所不同,有人在虚度中走向信仰,有人在虚度中迷失朽坏。

  亲爱的,最近我爱上了加缪笔下的景色:安静、客观,残酷又充满柔情,在不带一丝感情与满赋深情之间,有一种别样的美,那种美形态上虽是虚无缥缈的,它却拥有不会消失的力量,我也说不清这美是浸入了绝望还是充满了希望,但唯有加缪能写出这样的景色。加缪写“局外人”,其实人人都在局里,并且他入戏最深,虽然在小说的记叙过程中,他常采用疏离的态度,但他无法拒绝情感的渗透,他是个饱含深情的人,他的感情深刻至远。而我们总是饱含深情的,因此忧伤成了我们的原罪,既然人未死还拖着肉体,就不可能绝对纯粹,那么亦不可能完全泯灭情感,所谓的自私冷漠背后仍有情感的涌动,只是有些涌动外人看不见罢了,所以加缪说得对,无人能审判任何人的灵魂。

  人人都在局里,人人都逃不开生活,站在地上,望着天空的月亮,也是圆圆的一枚,有光泽,跟六便士的硬币十分相像,人逃不开生活不是悲剧,人混淆了天空的月亮和脚下的六便士才是悲剧,不论两者外在怎样相似,不论两者对人(既有肉身又有灵魂)是多么不可或缺,即使两者能并列,我们仍不能模糊两者的界限,我不知道月亮在整个宇宙里会不会只如六便士般渺小,但人若赋予其神性,它便是比六便士更不可或缺的东西。

  有一天,我出门走在人群里,阳光正好,虽然街道仍旧人来人往,道路上车尘阵阵,但我随人群一起走,过年时节,人们都很开心,老少脸上都挂着笑容,阳光和尘埃同时洒向我,站在人群里我能感受到一种似有似无的温暖,那一刻,所有困惑都不再寻求答案,能享受阳光的此刻是幸福的,虽然这样的感动维持不了太长,如果不时总有那么一刻我可以自由地享受阳光,可以感受到尘世那种轻薄透明的温情,我总认为生活是可爱的。

  亲爱的,想你的时候,我就望着山顶那颗唯一的星,那是我认定的星,所以别的星星对我来说再不存在。我明白,人们大都喜欢漫天星斗,人看到太多,想拥有太多,所有就不开心了,而我有一颗星就够了。欲望如果缩成一颗星的形态,那快乐与平静自然降临;欲望如果汹涌如大海,那人便该同时匹配大山的姿态。生活并不等于遥远的月亮,也不仅是六便士,生活是变化的,何时该“侵略如火”,何时该“不动如山”都是大智慧,我深知自己不具备那样的大智慧,所以我唯愿那唯一的星终古如一,唯愿(也许是苛求)我自己终古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