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要上课了，喇叭里，响起那支老也唱不厌的歌：“小船儿轻轻，飘扬在水中，迎面吹来凉爽的风——”这所学校，这首歌就是铃声，一响，大家就得进教室。

　　方元走进来，低着头，呵欠连天，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老班进来，望了方元一眼，开始发卷子，发到方元面前，狠狠望他一眼。方元心里一惊，明白，自己可能又考败了。果然，试卷下来，八十四分，他忙收起试卷，借一个哈欠遮住自己的尴尬。

　　发完卷，老班拍了一下手，走上讲台，咳嗽一声：“这次测试，大家成绩都不错，只有一个人吃八十多分，这样的，怎么面对高考？”说完，眼光雪亮地划过空中。

　　方元的心“咚咚”直跳。

　　“克制一下，不要上网，再有半年，就要高考了。”老班说。方元知道，老班在敲他，谁让自己过去爱上网呢？老班开始讲题了，可是，方元的心中，一直在猜测，谁打的小报告呢？终于，他的眉拧起来。

　　2

　　下课，方元和朱文吵了起来。

　　事情起因很简单，老班讲完卷子，走了，朱文侧过头，想看一下方元的卷子。这次，朱文得了一百一十五分，想看看方元多少分，暗地里，也有点一比高低的意思。

　　可是，方元偏把卷子一叠，不让看，皱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不让看就不让看呗，啥了不起！”朱文看着方元的嘴唇，噘得能挂油瓶，于是就说。方元心里放松了，觉得他这样说，就不会再看了，谁知，那小子杀了个回马枪，瞅方元不注意，一下子抢过方元的试卷，打开一看道：“呀，八十四。”大家一听，都围过来。尤其赵飞，摇头晃脑，学着老班道：“这样的，怎么面对高考？”

　　方元脸“嗵”地红了，扯过试卷，“嚓嚓”两声，撕了，对着朱文道：“吃一百一十五，啥了不起？内奸，小人！”说完，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赵飞吐吐舌头，跑回座位。朱文更是站在那儿，呆呆地，木偶一样。

　　3

　　当老师说到自己上网时，方元就猜测到，一定是朱文告的黑状。因为，那天，自己到校外一个网吧去，当时，朱文刚好经过，还喊了一声：“方元，干啥？小心老班知道了。”

　　方元忙说，我去查一个问题。

　　真的，那次，方元是去查一个问题，一篇古文翻译，他对天发誓，没上网游戏。尽管，当时他确实想上网玩一会儿，但他克制住了，查完题，就恋恋不舍地走了。

　　可是，老班仍然知道了。

　　一定是朱文告的密，这小子，以赵飞的话说，就是一个特务，一个地下工作者。最让方元受不了的，是他打开自己的试卷，让自己出丑。

　　他回到教室时，朱文站起来，让他进去，然后递过一张纸条，上面写：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得了八十四分，是无心之过，请你原谅！

　　伪君子！他想，把纸条捏成一团，装进衣兜。什么时候学起女生了，竟然扭捏作态地传纸条，肉麻！他哼了一声。

　　4

　　上午饭后，他来到学校，刚坐下，老班进来了，他忙低下头，装作看书。老班走到跟前，站了一会儿，无话找话：“吃饭了没有？”

　　“吃了！”他说。

　　“出来一下，我们谈谈，怎么样？”他感到有些诧异，怎么的？老班也学起娘娘腔了，难道不是来批评自己的？他随着老班走出去，到了办公室。老班让他坐下，倒一杯水，然后问他累不累，他摇摇头。老班笑了，说面对高考，不累是假的。

　　然后，老班很诚恳地道歉，今天不该猜测他上网了，请原谅。老班这人，善于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

　　不提上网，他不生气，一提，他就想到了朱文，所以，就生气，就说：“那是有些人奸臣诬陷。”最近，电视里在演《大明宫词》，他随手拈来“奸臣”一词。

　　老班笑了，说：“哟，我成了任奸臣播弄的昏君了。”一句话，自己笑了，方元也笑了，气氛也缓和了。老班告诉他，看到他呵欠连天，自己猜测，一定又是上网了，敲山震虎，提醒他一下。

　　“朱文没说？”他问。

　　“说了啊！”老班道。

　　“我猜就是他。”方元又生气了，拧着眉说。

　　老班有点吃惊了，道：“他放学时告诉我的，关于你最近失眠的事啊。你以为他说了什么啊？”

　　方元听了，无言以对。

　　5

　　方元最近失眠了。

　　毫无疑问，失眠，是因为高考一天天临近。过去，他经常上网，因而，成绩由原来和朱文并肩，一变而为中等。他很着急，很烦躁。

　　尤其最近，随着时间越来越短，他的心越来越急，彻底断绝了上网。有时，也产生上网的冲动，他就狠狠掐自己的手指。可是，尽管这样，无论怎么考，也考不过朱文。

　　过去，他们是好朋友，曾经发过誓，一定要考上一流的大学呢，如果，到时候，朱文考得好，自己考的差，还不让人笑话死。

　　由于急，他失眠了，怎么也睡不着，大睁着眼，到两点左右，才朦胧地睡去。由于睡眠不足，呵欠连天，成绩更赶不上，人也烦躁得不得了，动不动就发火。

　　那天，他到医院去看医生，恰好是朱文的爸爸值班。他讲了自己的症状，朱医生笑了，拍着他的肩，劝他，心放宽一点，别想的太多，就睡着了。

　　他想，如果朱文像自己一样，一定也睡不着。

　　看来，是朱文的爸爸把他的情况告诉了朱文，朱文告诉了老班。

　　6

　　下课时，朱文又女生一样，递给他一张纸条，纸条上却不是朱文的字，是朱医生的偏方，却不是让他喝药。他的偏方，和老班对他说的一样：孩子，不要太焦心，你只要努力了，问心无愧了，为什么要那么在乎结果呢？

　　然后，在纸条上，教给他睡眠方法，在床上，四肢摊开，静下心来，从一数到一百，如果不行，再继续下去。

　　他按朱文爸爸说的那样做了，可是，仍睡不着，而且越数越清晰。这让他痛苦不堪，更加憔悴，呵欠连天，急得老班直摇头，说：“别急，你努力了，大家都看到了。”

　　可是不行，他仍睡不着。

　　7

　　他终于睡平稳，是几天后的考试，他的成绩出奇地好，每科一百多分。而朱文呢，明显的成绩不如他。老班叫朱文出去，不一会儿回来了，他问老班说什么，朱文说，老班告诉自己，不要因为一次没考好，就焦虑，这很正常。

　　朱文说时，满脸微笑，丝毫没把失败放在心上。

　　他面对朱文的笃定，心里也平和下来。同时，由于成绩很好，那夜，他心里很平静，睡得呼呼的，格外地香甜。第二天，精神好多了。

　　这以后，他的成绩一日日上升。

　　朱文的成绩，一直处于他下面。但是，朱文仍笑笑的，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用他的话说，只要努力了，结果是什么，没必要放在心上。

　　慢慢的，班上的同学受到感染，也都由过去的烦躁不安，变得平静而不失紧张。

　　他们的高考，就这样，如清静的河流一样，在六月的风中缓缓滑过。不久，成绩出来，他和朱文考出了他们理想的成绩，他们班也考得意外地好，连赵飞那小子都考了个一本。

　　临走时，他们去和老班告别。老班笑着，拿出朱文过去的考卷，工工整整，细一看，他傻眼了，那成绩，都比他当时的高。看他一脸疑惑，老班告诉他，这是朱文想的办法，把自己的分故意压低，让他不至于着急失眠。

　　当然，这中间，也有老班的功劳，他暗暗告诉各科老师，适当地把方元的分提一下。

　　这样，方元提高的，不仅仅是成绩，更多的是信心。由他，又进而影响到全班。

　　方元眼圈红了，回过头，望着身边的朱文，朱文笑着望着他。

　　这时，下课了，喇叭响起：“小船儿轻轻，飘扬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听到这歌儿，他感觉到，是这么动听，这么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