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就要上中学了,他若无其事地该吃就吃,该玩就玩,而我却颇不宁静起来,一会儿嘱咐他的学习态度,一会儿端正他坐立行走的姿势,一会儿检查他应该携带的用品,这些举动显得我更像是一个不能断奶的娘。
曾记得,我的怀里抱着这个没长牙的毛孩子,他的口水流到我的手上,一醒来就咧开没牙的嘴巴笑得像朵花。六个月过去,七个月过去,每天都盼着他长第一颗牙,与他一般大的娃娃都出了好几颗牙了。这种补钙,那种补锌,终是不见有动静,一直盼到十个月,终于冒出一点细米粒的样子,全家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一岁两个月又五天时,我带着他在草地上学走路,我松开手,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然后,他跌跌撞撞地在草地上走着,笑着。正是午时,我咯咯的笑声,吵了邻居们的睡意,有人纷纷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从她们的表情里,我知道,她们都原谅了一个年轻的妈妈教会白鸽飞翔时的喜悦。
那时,我还年轻,风华正茂,意气当时,爱着红衣,一脸春光,满腔喜色,无论是坐着站着走着,总掩饰不住一个年轻妈妈的温馨甜蜜,幸福在额前的刘海里飘荡,陪伴一个人成长的时光,是多么美好!
他手里拿着个金箍棒,学着孙大圣的样子,把舞台搬到家里,冒冒失失地打碎了家什,又冒冒失失地伤了邻家的姐姐,这一切,似乎都有人愿意以他还小的理由被宽容。磕磕绊绊许多次,每一次都是血的教训,头上、额上、脸上、手上、脚上,甚至肚皮上,处处都留下了成长的印记。那些剜却心头肉的疼痛似乎还历历在目,一想起来,连着皮肤一起往下落的感觉依然这么强烈。
从东家的门头出来,他又去了西家,然后三五个孩子相约到草坪上,玩那些他们永远也不会厌倦的游戏。刚来这楼里居住时,人们是不认识我的,自从有了孩子,我就变得有了点名气,人们称呼我为“大治妈”。再后来,这里的人们都知道了这个叫大治的孩子,大治妈也跟着被广泛认知,名号依然是“大治妈”。
邻居们大多是老师,他们说常常在下课的时候遇见这个蹦蹦跳跳的小子,正被学生弄得郁闷惶惶时,小子仰着他率真的笑脸叫这个大爹呼那个姨妈,他们的心情便如遇阳光般阴霾尽散了。我感激他成长的这个环境,无论他去到哪个邻居的家里,都能受到正面的教育和鼓励。感谢上帝给了这个孩子明媚的天性,让他一直在阳光的沐浴下拔节成长。
他快乐地抱着我的脖子,亲吻着我的脸颊,要我等他长大了娶我,在知道我已嫁给他爸爸的真相以后,嘟着嘴不高兴的样子。许多童心童趣的语言如珠帘一样时时挂在眼前,他是我近旁一泓清澈见底的水,让我时时享受着天然妙成的最佳馈赠。
我很遗憾他小学六年我没有为他背过一次书包,我曾试着以商量的口吻提出这样的要求,结果他坚定地说,妈妈,不用了,我能的!甚至在我们远行时,他主动承担了最笨重的行李时,我才意识到吾家少年初长成了。
仿佛这许多回忆都还是昨天的新鲜事儿,突然他就真的长大了,再不是那个得不到东西就以眼泪相挟的娃娃,再不是那个不懂迁就不明事理的毛孩子。就在他说爸爸妈妈吵架时他谁也不帮、只愿意帮理的时候,我明白,这个少年有了一颗正直的心;就在他与小伙伴争执主动退让,我责备他软弱,而他却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时候,我明白,这个少年有了一颗包容的心。
他真的长大了。我居然养大了一个孩子,多么神奇的使命呀!我带着他一路摸索成长,一起欢歌,一起流泪,有争执,有温馨,有爱和阳光永远相伴流年。在我渐渐老去的路上,感谢这一路的陪伴,原来,幸福,就是陪着一个人一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