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西下。
冽风过处,漫天黄沙。
独上烽台。
十里外的厮杀声撼天震地。战士们早已杀红了眼,分不清谁我谁敌,只知挥起大刀,又用力劈下。几十万人的战场,顷刻间,已倒下了多半。
看着这满是血腥的场面,我的心里泛开一层涟漪,眼中生疼。
闭了眼,轻声叹息:“这,总该是最后一战了吧。”
十二年。整整十二年了。却又仿佛还是昨天,一个人,一把长刀,一匹瘦马,悄悄地溜出了家门。
当初见到军贴的时候便知,离家,是注定了的。
父亲年迈体弱,阿弟年幼无知,家中又再无男儿,而皇命更是不可违。能救家人的,只有我。
“朝屯雪山下,暮宿青海旁。”跋山涉水千万里,只为替父从军。于是,“花木兰”,我把这个名字带到了战场。
战场,无疑是刑场。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或被迫、或自愿、或无奈来到了这里,却只剩下两个选择——活着回去,尚可承欢膝下,聊表孝心;或死在这里,与黄土为伴,化为漫天中的一粒风沙。
他们都说我是“无敌的勇者”,但我知道,并非如此。我也曾害怕成河的鲜血;我也曾在征战之后瑟缩在角落低泣;我也曾在思亲的时候牛饮黄酒……
我轻轻地问自己:“值得吗?”
值得吗?虽然挽起了长发,换上了戎装,可我终究是一个女子,一个需要被父母宠爱的女子。我不喜欢戎马生活,但若是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执起长刀。
光阴在思念与挣扎间匆匆流走。
当白皙的肌肤变得如同干涸的土地,当柔嫩的手指覆上了一层厚厚的老茧,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再也无处可逃了。青春已然消逝,泪水也已流干,若是连这条暂时由自己掌控的命也丢了,那我该怎么面对爹娘?
硝烟渐渐散去,仅存的士兵们抱成一团欢呼着。
这一黄土,埋葬了多少卑微而伟大的英雄命?
眼及处,断壁、残垣。
只觉得累,回帐躺着,又欲睡不着。
冽风吹过,掀起了帐帘。风沙扑面,目光变得迷离。
恍惚间,似乎又看到坐在门前盼望的一双老人,又看到对着我的红装暗自垂泪的阿姐,又看到磨刀霍霍向猪羊的阿弟……
又是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