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以来,我的晨练路线都是相对固定的。每当东方预晓,大地笼罩在一片氤氲的气韵之中。街上行人很少,除了间或一辆汽车风一样驶过,四周静悄悄的。
这个时候,我已跨过宽阔的马路,沿着一溪潺一潺清流,来到一片密林之中。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聆听着鸟儿的鸣唱,让身体通过生命在于运动的体验,感受一种全新的都市生活。
就这样,每次出过一身汗之后,我都要习惯性经过一个小区,然后来到菜市场,捎带买些早点和蔬菜,晨练才算画上句号。
我所经过的小区,是在原有基础上扩建而成的,新老建筑浑然一体、规模不小。加之一所大型综合医院座落其中,沿街店铺林立,生意兴旺,从早到晚人来车往,一派繁忙景象。
自然,每天早晨,我就会看到保洁员劳作的身影。
保洁员都是按片区划分责任的,一把大扫帚扛在肩上,小笤帚和簸箕放在清洁车里。一路走一路打扫,神情专注,动作麻利。像一只不辞辛苦的啄木鸟,为城市清除污垢;又像一只快乐的蜜蜂,给人们送上一缕温馨。
注意到她,还是一个细雨霏霏的春天。
那天我刚好经过小区的时候,天上淅淅沥沥飘起了一毛一毛一细雨。杜甫诗曰: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从小喜欢诗文相伴的我,沐浴在洋洋洒洒的雪花一样无声的细雨中,不由心旌摇荡,诗兴而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天上的霏霏细雨忽然变成了瓢泼大雨,不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像个落汤鸡,刚酝酿了一半的诗作,仿佛小鸟一样一去不回了。
我就就近躲在一片廊檐下,等雨水过了再说。这个时候,我就隐隐约约听到有歌声从对面传来。起先,我还以为是对面楼上的歌声,抬头望去,楼上窗户关得紧紧的,不像是那里的声音。再望楼下门洞一瞧,发现有个人倚墙而坐,仔细一听,歌声原来是从门洞里传来的。
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歌声的音量转而由弱变强,我就知道这歌声是由收音机发出的。是著名的帕夏依夏的女高音,那样高一亢和嘹亮,让我感受到一种民歌的魅力,心情再一次激动了。
雨很快又停了下来,在我准备离开的同时,门洞里的人也走了出来。是个女的,而且就是一个保洁员。就见她扛着扫帚,拉着清洁车,在帕夏依夏歌声的陪伴下,沿着马路忙碌起来。
以后路过这里的时候,我就有意识放慢脚步。只要听到歌声,我就知道是她了。和其他几个保洁员相比,她的年龄好像年长一些,个头不是太高,身体也有些消瘦,乍一看去,给人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可是工作起来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浑身有一股使不完的劲。扫帚所到之处一尘不染,而且不放过任何一个拐角旮旯,即使藏匿在花砖下的纸屑和瓜子皮,也都被她清除的干干净净。这就好像她身上的工作服,从来都是刚刚洗过似的,让人看着舒服。
我发现她的收音机是装在上衣兜里的,这就丝毫不影响她的工作。仿佛一个流动的音箱,走到哪里歌声就跟随到哪里,成为马路一景,让不少路过者驻足欣赏。
都说保洁员是马路天使,因为他们的存在,才使我们所居住的城市始终保持一种干净整洁的环境。就像她一样,虽说只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位,却用自己的心血和汗水,换来了社会的认可和尊重。我觉得她就是一道城市风景,挥舞着一把大扫帚,就好像书法家挥毫泼墨一样,有一种游刃有余的大家风范。
所不同的是,她始终与歌相伴,通过悠扬悦耳的歌声,让劳作不再成为简单枯燥的重复,精神上收获一种愉悦和慰藉。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仿佛受到一种感染,如果哪一天错过和她相遇,就觉得少了什么,心里有些不太对劲。
然而更多的时候,我还是和她如期相遇。扛着扫帚,拉着清洁车,人未到,歌声先来。说真的,我也是打小听着收音机长大的,即使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我的床头依旧放着一台收音机。然而,我都是以听新闻和体育节目为主,听歌的机会很少。所以每当这种时候,我总觉得这是一种意外补偿,因而特别留意她所带来的歌声。
“不登上巍峨的高山,
美好的前程难得看见;
不骑上黑色的走马,
难以穿越茫茫荒原……”
这是木卡姆当中的一个片段,传至我的耳边,有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我磨磨蹭蹭移动脚步,注意力集中到歌声之中,似乎有点忘我的感觉。
“声音再放大一点吧!”一个女人的声音。
“声音再大就成喇叭了。”她回答。
“老公的病好一点了吗?”女人问。
“托你的福,好一些了。”她说。
“你可真行,一点都不知道苦和累。”女人又说。
“有歌声陪伴着,就忘记什么是苦和累了”她回答。
问她的也是一位保洁员,穿一身和她一样的天蓝色工作服,脸上一幅羡慕的样子。这期间收音机里的歌声一直没有停止,而她一边和那个女人交谈着,一边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工作。只见她一会儿扫着马路上的垃圾,一会儿折转到人行道上,蹲下一身一子清除砖缝里的污物,一心二用且互不影响。
后来因为外出学习的缘故,我就错过了经常和她照面的机会。等学习归来继续我的晨练行动,就真的再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而与之相伴的歌声,也随之成为一种永久的怀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