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那应是八九年前的事,那时,小米还很年轻,在一所不大的学校做老师,学校座落在火车站附近,校门外几米远的地方便是火车轨道,常可听见火车轮子撞击轨道的有节奏的沉闷的哐啷哐啷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从迅疾到缓慢再到迅疾......一列列火车如长着巨大眼睛的怪物,装在里面的货物和人看起来便有些呆滞,长方形的窗内闪过的脸总有风尘的疲惫......夏日的太阳烘烤着,这怪物与他足下的铁轨、枕木、道渣和不明液体散发着特有的腥味儿......司机长期操纵这铁的怪物,便有些无聊和空虚,在停车的间隙,有人会从车头前绕行横穿轨道,他们会掌握好时机摁响喇叭,巨大的分贝常会让人不自觉的跳起来,待明白过来会骂一句神经,那些司机坐在高高的驾驶室里自然是大笑的......
那时,河堤下是有青青的柳的,阳春三月,鹅黄嫩绿的枝条在风中轻舞,别有一番韵致,小米,丹和丽便在这样的清晨步行去上班,那时的日子是慢的,步伐是轻一盈的,“老”离自己那么遥远,手中的时间好像永远永远也用不完,不畏惧,不担忧,一颗心像那荷叶上的露珠,清鲜、明亮。三个人走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常会笑的弯了腰,惹得路人回头。
那个“老小子”从前面走来,高、瘦、油亮的头发,还算俊朗的面容,眼睛不大但很有神,惹眼的米白色长裤,他一边大步走着一边旁若无人地大声歌唱——啊.....啊......啊......牡丹......百花从中最鲜艳......小米她们看了,忍不住偷笑,“老小子”经过她们面前挑战似的,声音更大了,还侧过头......倒让小米她们不好意思起来........
那以后,小米她们常在河堤上看到他,还是米白色长裤,还是旁若无人的大声歌唱......她们背地里称他“奇葩”......
丹先离开了那所学校,然后小米也离开了......
河堤下的垂柳被砍了.......
日子变得快起来,快起来,似乎一眨眼,小米惊觉,她们手中的时间竟溜去那么多,揽镜自照,小米心生恐惧......那颗心多了被称作沧桑的东西.......
早晨上班,她们为了赶时间,不再步行,她们骑着摩托车,载着孩子,在密集的人流、车流中,在各种嘈杂的声响中穿梭,前后左右都是车,她们无法后退,只能一步一步前行.......
小米再一次看到“老小子”,他不唱歌了,他的怀里抱着他的小孙子,那米白的长裤有些皱了、旧了,那双眼睛中竟有了倦意.......
一个有风的秋日的傍晚,那风吹过来,有丝丝凉意。小米抱着一堆材料匆匆地走出一家打印部,在街道的斜坡处,她又看到了老小子,还是米白色的长裤,他的手上牵着他的小孙子,他正在和他的孙子大声说着什么,满脸的安详,这一次,小米微笑地看了一眼“老小子”,“老小子”也看了她一眼,小米知道,“老小子”不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