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多年前,我在东至(当时至德县)南门岭读书,恰逢建国十周年大庆。这也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最苦的一年。十月一日上午我们着装整齐排着队伍打着锣鼓兴高采烈地去开大会、游行庆祝。三天假期将我们这些住校生留下值班护校,当时我们每天定量只有老秤十二两(现在的七两五钱)米一天,有时还搭配发了霉的山芋片。如果是现在油水充足食物多样零嘴不断的人完全够吃了,可那时哪有油,想零嘴更是异想天开。打点饭回宿舍用家里带来的野菜拌着吃,刚吃起味道碗里就完了,饿得耳朵听不见,下午脚发肿。
学校食堂养了一头肥猪,学生眼巴巴地望着米汤锅粑喂猪。国庆节准备杀猪,名义上改善生活,那时一头大肥猪也只能长到120斤左右,明分暗偷,到学生头上也只能喝到一顿有油水的美味鲜汤了。那天晚上除了在学校门口值班的学生外,其余的学生一律回寝室睡觉,不能开灯,不能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学生上床早,加上肚子空空地哪睡得着,站在床上透过窗户往上看,荷!食堂烟雾缭绕,灯火通明。人进进出出不停,慢慢地香味直扑学生宿舍,寝室里叽叽喳喳搔乱起来了,猫着腰就像兔子一样从床到地蹦上蹦下争着吸一口从窗户外扑进来的美食味儿。食堂很小容纳不下许多人,很多人围在食堂门外借着射出来的灯光美美地吃着,高兴地谈着,笑声不断。这时不知什么人高声地说:“哎呀,猪肉烧糯米饭真好吃!”一句话引起一群小馋猫在寝室里又是沸腾一阵,说真的口水都掉下来了。慢慢地有些人吃饱就离开,外边也渐渐静下来了,唯独只有厨房里传出锅瓢碗盏交响的声音。突然,夜幕中从寝室门口有人喊我名字,虽然声音是压低嗓子但我一听是我的班主任———张松先生。同学们一愣突然静下来鸦雀无声钻进被子却为我捏了一把汗,唯独有一声“又倒霉了”,都以为寝室闹声传出去了。可我胸有成竹一点都不害怕,因为老师平时待我好,我应声而出站立在老师面前,只见老师递给我一个白呼呼的东西,偷偷地说:“快吃下去”。一股香味直刺鼻腔,伸手接过来是个沉甸甸热乎乎的大碗,我赶紧低头囫囵吞枣,老师一直慈祥的静静地站在我身边看着,听着我吞咽的咕噜声。吃完了老师接过碗又嘱咐:“不要讲,回去睡觉。”可那天晚上怎么也睡不着,我想寝室里有十几个人没有哪个老师能这样对待他们。
往事如流水,别的事易忘,唯有这件事难以忘怀。五十多年来不知多少次回忆犹如昨天发生的故事,时而激动得泪水横流彻夜难眠,有时回味起来又甜甜地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