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那年,我在深圳一家五金厂当杂工。厂子不大,拉拉杂杂十多个人。厂里没有食堂,也没有宿舍,我们在厂子附近合租房子住,自己做饭,老板平时支付一点生活费。
冷不丁五金厂说垮就垮了,我们几个月没拿到一分钱。我只得去找制衣厂的老乡,老乡费了好多口舌,才撬开工头的嘴巴,答应我去工地做小工。我力气小,也没干过这种活儿,我去的头一天,干的是提灰桨的活儿。我提了一桶又一桶灰桨,累得两腿发软,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可我不敢说苦,我怕人家不要我。
第二天,工头安排一个粗壮结实的小伙跟随我抬石头。望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我心里有些发悚,杠子刚压到肩上,肩膀就火辣辣痛得钻心,刚走几步就气喘吁吁了。那小伙抬了几步就发火不抬了,说我不会走路,脚步乱,拉拉扯扯的,很费力气。工头又换了另外一个小伙跟我抬,小伙也斜我一眼,也不愿跟我抬,我站在那儿垂着头,眼泪止不住溢出眠眶。这时,一个黝黑的中年汉子放下手里的大锤,大踏步过来了。他抓起杠子说,“别理他们,我跟你抬”。我感觉没那么压得喘不过气了,我发觉每次杠子上肩时,他都要把绳子往他那头移,我肩上的重量自然轻松了。
往后,他每天跟我拌灰桨抬石头,我们配合得很好。时间长了,他的话也多了,他说他娃子跟我一样大,在县城读高中呢,他责怪我父亲,这么小年纪打发出来,放得下心吗……
一天晚上,我们加班到半夜,又累又困,倒在床上就呼呼睡去了。睡到三点多钟,我的肚子突然一阵阵绞痛,我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竹架板支起的竹床吱吱嘎嘎吵醒了下铺的小伙,他嘟嘟哝哝拉亮电灯,全宿舍的人都醒来了,围着我不知所措。这时,他过来了,见我痛得大汗淋漓,背起我直奔附近的诊所。那晚,他守在我身旁打吊针,直到我说完全好了他才露出了笑容。他挽扶我回到工棚,慈祥地说,你脸色不好,要多休息几天,要注意身体……望着父亲一样的大叔,我的眼睛湿润了。
后来,我经朋友介绍去了东莞一家玩具厂。离开工地的那天,大叔送了我很远很远,说了很多很多话。车子徐徐启动了,我坐在车窗向大叔挥手,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