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就真的抓住了那只蝴蝶。此刻就反扣在尚有水渍的塑料杯里,月牙白色的翅膀,长而卷的须眉,嘟噜噜地打着转。肚子里还回荡着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叫,蝴蝶!真是很久没有看到了呀。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是长久地呆在书房长久地书写演算,一瞥黄昏,一瞥凌晨,长此以往画地为牢。那些遗漏的时间披挂了满身细细密密的小刺,与我擦肩而过,渐渐将一个我熟悉的世界划得面目模糊。单薄阳光下,纷乱人群中,我对着突然而来的慌乱陌生瞠目结舌。
望着掌心里蹁跹的蝶翼恍惚地熟悉。小东西呀,曾几何时我也与你一样,欢腾着扑向自由。我能记起很多个秋天。有燕麦香气的、软软的、慵懒的秋天,屋顶上晒满翻飞的白棉布。有时候沿着铁路边陪爸爸散步,指骨轻轻敲铁轨,听到清脆的声响。或者是跑到什么地方喝咖啡,加很多块糖,续无数次杯,一直等到太阳落下去,看夕阳模糊着妈妈侧脸温柔的弧度。
我喜欢生命中最初的这些记忆。
我愿意用许多时间去独自想念。
但如今忙碌得连睡眠时间都要精打细算的我,面对落了灰的美好也只能加快脚步经过。
书房,都是书房!我皱着眉头回瞪一眼身后那方的小屋,似乎这样可以缓和一些那万般的仇恨。楼下有孩子的嬉闹,我回头看,那抹背影似是故人来,于是握着手机一字一句地给一个空白地址敲短信:
我说,小西你这个丫头怎么还不回来,高中一点也不好玩,太累了,你看我的黑眼圈。
我说,小西我好久没有看见你的标本了,以前和你说的那些梦想我都不要了。未来要怎么走呢?爱我的人,不能让他们失望吧?
我说,小西我想你。
合上手机我抬手去揉眼睛,模糊中似乎看见那个白衣白裙的女孩侧着头温柔地注视我,见我擦啊擦出泪光,笑着拍拍我的头。等我惊愕地瞪眼想看清楚时又消散风中,无影无踪。
那是我童年所有美好的具象,和我的童年一同走失的玩伴,我在这里查无此人。
记忆里的小西也是喜欢蝴蝶的,时常还面不改色地抓毛毛虫回去养,有时候阳光晴好,她会端坐在阳光下拉着我如数家珍:“喏,毛毛虫变成蝴蝶要在蛹里呆很久,出蛹时要痛苦挣扎,此时它最脆弱,但一旦翅膀风干,它便能翱翔长空……”
“多累啊!”我摇头晃脑地对她笑。“当一条快乐的毛毛虫不好吗?为何要自找苦吃?是我才不干呢!”
“可是,”她望着我,目光很深。“你又怎么知道蝴蝶不愿意呢?”她张开双臂,那样子好像要飞起来。“回到天空,也许是它的夙愿啊……”
于是,当年的我与现在的我一同沉默。掌心里那只蝴蝶依旧撞击着杯壁,微弱而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