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座城市终身厮守的心情日记
二十年前只身一人第一次走进这座城市,在那一霎间便怦然心动。那是四月里的一个清晨,天空飘洒着绵绵细雨。我站在那座有数百年历史的老桥上,依凭着被岁月打磨得十分光洁的桥栏,看雨雾中平阔而略显寂寥的江面,江左静默的白墙黑瓦,和对岸隐隐绰绰的树影。回望身后那座名叫华山的小山岗,老树新绿清荣俊茂,无数的白鹭在一片浓绿之上蹁跹起落。仿佛邂逅了一位眼里略略含些哀怨的长发少女,当下就有几分在这里卸下沾满风尘的行囊的奢望。五年之后,这座城市的每个黄昏就有一个张望着我的窗口,每个夜晚都有属于我的一室灯光,每念及此,无不深深感激命运女神对我的眷顾。十五年里我与这座城市相守相望,沐浴着它的款款深情,将生命契合进它的每一个日出日落。
当初与它相遇时,严格地说,它还不能算是一座城市,只是一座依傍着新安江的小镇。千百年来古徽州腹地里盛产的茶叶、桐油和木材,在这里汇聚后扬起风帆顺江而下,也成就了临江逶迤三五里石板古道,和两旁白墙黑瓦高低错落的店铺。我初来这里时,每日穿过虚华褪尽后充盈着朽败的气息的老街,看风帆已飘向了岁月深处的新安江,江面上绿藻恣肆,水草摇曳,一艘老渡船孤独往返两岸。我与这座城市相依相偎的日子,见证着那条江从沉沦中复苏,从枯寂一日日走向丰盈。大型的推土机隆隆开进了江心,江底落满的千年心事被深挖、托举然后运到远处的阳光下摊晒,堤岸伴随着草坡、矮树和白玉兰状的路灯在江的两岸上下延伸,城市的下方建起了一座拦水坝,碧蓝的江水盈盈地作了这座城市的底色。每日清晨我在江堤上漫步,伸腰、踢腿、快步走,东方的山岗上有了蛋黄状的太阳,眼前迷蒙一片的江雾逐渐消融、化解成丝丝缕缕,在平阔的江面上旋转、飘升,渐渐看清了江堤下三五个边说笑边捶洗着衣物的妇女,一叶扁舟在这时款款贴岸,船舱里蹦跶着晶亮的小鱼。也渐渐看清了对岸海市蜃楼般的楼丛,街道和车流人群。飘升的'江雾被对岸高楼的墙面和玻璃折射过来的光芒调和得光怪陆离,使人仿佛置身于阆苑仙境之中。
这座城市是清秀灵动的。
晨练之后我常常要去菜市场,菜市场是一座城市人情味最为浓郁的地方。那些瓜果蔬菜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摊位并无多少引人之处,反倒是僻静处摆放在几个半蹲着的白发苍苍的老翁老妪身前的菜篮往往使人眼前一亮。譬如这个时节,那些菜篮里有采自涧水边的水芹,长在田埂上的马兰,刚探出身子一脸惊奇地张望着这个世界的香椿,还有浑身沾满这个清晨的露水的野竹笋。它们总使人想起童年、故乡和春风拂荡的田野。再过一段日子,那些菜篮子里或许就摆放着一捧散发着浓烈药香味的五加皮,还有几根顶花带刺的嫩黄瓜。菜市场的斜对门是水果市场,梅雨连绵的时节门口摆放着许多宽大的树叶遮盖着篮子,里面盛满了产自歙县富岱的杨梅;酷暑难耐的日子市场里堆满了来自太平仙源的沙地西瓜。农业和农村的气味总是长驱直入,浸润着这座城市的每一寸肌肤。这时已到了上午上学、上班的时间,大街上的人流骤然稠密了许多,却还用不得“车水马龙”这个词来形容。在这个骑辆电动车从东端到最西端只需十几分钟的城市里,选择汽车作代步工具显得过于奢侈而无趣。于是更多的人干脆徒步上下班,腋下夹了个小包,踱着方步向供职的地方去,既强健了身体,也还节约了燃油费。
这座城市是随和从容的。
尽管距离风光惊艳天下的黄山还有几十公里的路程,但也可算是在黄山脚下,这座城市便以黄山市作了现在的名字。五湖四海的游客们从黄山上下来,脸上沾满了黄山的烟霞,心里满怀的是游览归来的幸福。在这座城市里生活的我时常要为其中来自远方的新朋旧友聊尽地主之谊,前些年不谙世事,找一家饭店点了毛豆腐、臭鳜鱼之类端上桌,只是想让他们尝尝老徽州的特色菜品,朋友中善加掩饰者也随声说好,性格直率者便作举箸难咽状,于是知道尽管徽州菜是人间至美,却并非人人都能消受。吃好了饭陪这些朋友去逛老街,教他们看歙砚、徽墨,看砖雕、木刻,看黄山毛峰和祁门红茶,他们大都懵懂然如听前朝故事,于是所谓徽文化博大精深的话题只得悄悄咽回自己的肚里。夜晚过了八点一家家店铺关门打烊,高楼上兀自闪烁的霓虹灯益发烘托出街道上的冷清。我把朋友们送回住宿的宾馆,让他们静静听着窗外的雨打芭蕉,盘算着明天各自的前程。他们不知道这是一方被程朱理学浸染了千余年的土地,尽管这座城市出落的清新秀丽,但不会有浓烈扑鼻的香水味,不会有勾人魂魄的媚眼,永远是一副素面朝天,静若处子的模样。
这座城市是含蓄内敛的。
一年之中我有不少机会公务出差或是外出学习培训,也到过不少风光旖旎的景区和繁华喧闹的都市,但往往三五天之后,“归去来兮”的心情便一日日地迫切。或许是早已过了“仗剑天涯”的年纪,也或许是与这座城市那份难以割舍的情怀,已浓浓地融化在自己的血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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