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火焰灼伤着我炙热的双眼。2月4日这一天，医院的长廊不时回荡着轱辘声和嘶喊声。外婆没能撑到新年。洁白的枕头上的鲜血，紧闭的双目，暗黄的凹陷的脸颊，惨白的指甲，已经没有任何针管，没有任何电子仪器。在我赶到的时候，外婆已经没有生气。

　　我有多希望，能够看见前几天那个呻吟着喊痛，把病床误认为轮椅，已经认不出我是谁的病人，即使你丑陋，即使你愚笨，即使你再不济，心跳仪告诉我您还活着，一声一声的呻吟告诉我您还活着，摇着头拒绝戴氧气罩的动作那么用力，也告诉我您还活着。奶奶说，立春走的人多。我还反驳了她。可是母亲瘫在地上的痛苦，大舅埋在故人颈边的啜泣，每个人浮肿的通红的双眼，告诉我，外婆已经去了另一个极乐世界。这样一个人，才六十出头，确是苦尽无甘。不幸的婚姻，为子女的生活操心，为子孙的成长操心，这样一个人，生前的照片也没几张，每一张照片都皱着眉头，这样一个人在前几个礼拜再也受不了这辈子的苦难，求着医生给一剂痛快的药却未果……外婆啊我亲爱的外婆，你是不是希望你耸起的腹能够消下去，是不是希望你的子女们都不要再痛哭？

　　外婆啊，敞开的门好冷，但他们说这样你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外婆，你冷吗？应该不冷吧。那五件华美的衣服好艳，母亲说您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呢。我想也是。您病重的那几天，突然开始信佛了，您以为是神明对您的惩罚，那一声声阿弥陀佛刺痛着所有人的心。

　　我害怕看到您的照片了，只要一看到，我就止不住地要流泪，泪水里夹杂的情感也太多太多，无法控制。

　　外婆，希望您一路走好。

　　也希望在那一边，您再无任何苦难。